她有點酸溜溜,每句話都像是被迫說的,“以後他說不定真的可以當個師傅,教别人用小歌謠記東西。”
傾楸十分受用,往自己左肩上一甩頭,笑容洋溢地哼一聲。
“你跟誰學的彈琴?”雨火問,“霜旦嗎?”
“是啊。”
雨火笑着歎了口氣,“我看到了,他也有把蕪菁琴,但從來都不彈。原來,他是非其人不教啊。”
“哪有嘛,”傾楸得意得有些過頭,“他很輕易就肯教我了呀。”
“真能炫耀。”雨火保持耐心和友好,“算啦。你琴彈得這麼好,你會不會彈‘剪影草的朋友’?”
“哦——?”傾楸一隻眼睛閉上,另一隻眼挑釁地看她,“發現我會彈琴,你們就開始随便點歌啦?”
“就當是幫我一個忙。我一直都想跟朋友們合唱一下這首歌。”雨火的耐心馬上就用完了。她忽然就面目猙獰,語氣兇惡,“你不幫,我就摔了你這把琴!”
她的手攏成爪狀伸向蕪菁琴,有點虛張聲勢,不是真心要拉扯。
傾楸急忙護住琴,那股神氣活現也消失了,“好好說話,不要動粗!”
“給我彈琴!”雨火铿锵有力地喊。
傾楸被她的嗓門吵得兩隻眼睛都閉上。
他看上去不耐煩,但嘴角時不時輕輕抖一下,明顯是在忍笑。
“吼什麼啊。又沒說不彈。”他哼哼唧唧着再次擡起琴擺好架勢,“你們唱,我彈琴,就不唱了。”
“你得唱,你唱那麼好聽。”淅舟坐在人群中,雙手搭膝蓋,樸實真摯又熱切地望他,“你不唱的話,我們肯定跑調跑得沒譜。”
她搶了徙倚的詞,但徙倚頗為欣慰和賞識地看着她。這群人裡,終于又有一個成熟點的了。
傾楸肯定沒練過這首歌,因為他信手胡談的幾串調子誰也沒聽過。而後亂音裡終于有了點那首經典民歌的影子,但所有人都被他一開始的那一手整蒙了,全都呆呆地張着嘴。他無奈地大喘了一口氣,搖頭晃腦地唱,“剪影草的朋友,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另外五個人這才跟上,“白地村的好姑娘,我永遠是你的好夥伴。”
“我為你采撷冬明大域的苦藤花,我為你帶來綠鬥篷山的索落甜酒。”他們這才唱齊了,于是傾楸的音符又亂下去,像随便灑在綢緞上的紐扣,“清江原的貝糯花穗獻給你,豐收森林的絮莓送給你。”
這首歌其實很甯靜溫馨。因為它,徙倚的心也變得甯靜和溫馨。不知為什麼,她忽然想看向雨火。雨火的神色是她前所未見的認真。奇怪的是,她黑紫色的眼睛比平時更明亮水潤,是淚光嗎?
“為了你呀我的朋友,我願離開甜美的家鄉。”少年們一字一字地唱下去,歌詞就像以摯友們的口吻對光輝女王說的話,“為了你呀我的朋友,我們再趕一段路吧。”
突如其來地,雨火眼光一轉,望向了徙倚。徙倚吓了一跳,馬上移開視線,緊接着又轉了回來。
雨火輕快地笑了一下,眉毛梢一挑一掠,一如既往的驕傲和調皮。但她還是看上去好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