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明淵的古代戰争中有人邊駕着車邊給國王開路。徙倚一面砍殺着半存閃光一面抖着缰繩給雨火開路。她不害怕,不慌張,内心說不上是全然平靜,因為還有寂靜的快感随着每一道刀尖上的碎裂而蔓延開。山之南的戰士們一直将來自遠古萬明淵殘酷民族的肅殺和快意珍藏在心底。他們珍藏着它,也試着規訓它。他們将它往“保護弱者”“保護星幔之地的其餘十三個民族”的方向引導,隻在最危急萬分的時刻使用它。
如果你也聽過關于天氣山防線的創造者“輝土領主”辛周的故事,就會知道半存來勢洶洶,當你和它直面對抗,會發現它們不算強壯,在少頃時光中殺死幾十個它們完全是你能力範圍之内的事情。然而随着你被激發了戰意,愈戰愈意氣風發,它們也會變得更加難以戰勝。它們好似響應了你的力量,從你的力量中得到生機,并将這力量成百上千倍地放大,最終仍作用在你身上。
徙倚被密密層層的閃光堵住了出路。
“你先走吧。”雨火說,“它們是沖我來的。”
她慌張到極點,反而不再叫喚了。她其實看不清徙倚的身影,隻能看見一道殘影流蕩在自己和半存之間,維持着她和那些風雲雷電中間的一道溝渠般的空間。
徙倚聽見了她的話語,但是不予理會。雨火又說,“它們是沖我來的!”
徙倚并不相信半存是沖雨火來的。就算這是真的,她也堅信自己能給她開條路出去。在夷則山南的人看來,山之北的人們總是這樣,看上去再英姿飒杳也隻不過是一層空殼,内裡總是可愛的,虛弱的,需要保護的。而她自信是由内而外的堅實。内在穩重如同大地,承載着一切。外在尖銳堅硬,永遠是朋友們的利刃。
不過,她還是慢慢失去優勢,不再勢如破竹,似乎也離敗下陣不遠了。沒有别的原因,她隻是累了。再強大的戰士也不能獨自頑抗這麼長時間,而她甚至還沒成年。那股沸騰的血氣,或說來自夷則血脈的殺氣,随着她的疲憊而漸漸偃旗息鼓。
一道微弱的火光在徙倚身後搖晃着升起。它的色彩和光亮近似荒之煙火。徙倚沒找到機會回身細看。是那火捉住了她。火的尖梢像細小的藤蔓一樣在空氣中爬行,一挨到她的皮膚邊界,就吸附上去、蔓延開來,像水滴融彙、展開在水面。她感到異常溫暖,心底裡那股剛剛消散的氣力仿佛又回來了。
似乎,回來的并不完全是那股血氣。是一些更輕靈也更厚重的東西。既像是對于她一定會完成什麼事情的期待,又好像她不必完成任何事情就能得到的信賴。準确來說,是它承載着她。
她不能不回頭看一眼了。難道是荒之煙火從赴昇山脈展開,一直追過來包裹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