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河仍披着褥子,蹲在牲畜棚後的草堆旁。
她這個樣子徙倚倒是安心。
冬夜風凜冽,她這樣正好暖和。
她穿着來驿站的那身行路勁裝在徙倚看來太單薄了。
徙倚、江葭和淅舟穿得都夠厚。
傾楸不在這裡。
他不想參戰,但他對戰士有種天然的崇拜,甚至比最近那些心血來潮的人還瘋狂。他們沒叫他一起來。
至于灘塗,年紀太小,他們希望他去睡覺,就也沒叫他來。
今夜輪到他們這一撥将身邊這堆溫針葉全都編進植物口袋。
去詩神湖後不一定有時間天天架鍋燒飯,也不能總是去當地人家裡蹭飯。
他們就靠這種口袋給食物加熱,又靠溫針兜冷藏食物。
溫針葉長得就像松針,深溪綠色和深靛青色的針葉,随時随地都在氤氲着一團如同絨毛一樣的白煙。
它們堆得比坐下去的幾個人都高。
平時,人們根本不願徒手抓這些烘燙的東西。
但今夜太冷,正好适合做這項工作。
煙河長手長腳地蹲着,歪着脖子瞅着徙倚編織中的雙手,“你怪仔細怪有耐心的。”
風聲大,她的聲音隻有離得最近的徙倚能聽見。
或許江葭也能聽見。
“我編得還行。”徙倚謙虛,“能用,不會突然散了。”
“你這手長得還怪好看的。”煙河又往徙倚的腦門上看了看,“又尖又細,還光滑。”
“我可有勁了。”徙倚啧了一聲,“我幹很多活。而且,接下來——”
“我隻是誇你長得漂亮。”煙河沒讓她開自誇的頭,“你腦門也長得好,光光亮亮的。真是長大了。”
“你們兩個,南方雪地裡的人,都長得好。”
江葭忽然用她最好聽的那種溫柔爽朗的女低音說,
“你們的個性就像風雪一樣,清爽,利落。你肅殺,徙倚沉穩。”
煙河又笑着看她,“你長得比我妹好看。我倆,都太粗粗剌剌了。”
江葭澈朗地一笑。金發勾勒在臉旁,一絲雪正好落到她頭發上。
徙倚什麼也沒注意到,也不氣煙河那麼說。
江葭就是很好看,她也覺得江葭比自己好看。
她迫不及待地對煙河說,“我這些天又去更遠的地方看過了。”
煙河将視線移回到她臉上,“怎麼樣?”
“星幔之地真的很大!”她手指尖捏着幾根松針,另一手拿着口袋纖維,小門牙和雪花一起閃爍,“我見過天空中被沒有主幹和根系的植物占據的空間。我還接待過從很遠很遠的北方來的人,他們取暖隻靠發光植物,他們不知道蚊子是什麼。我去過青梢領地的驿站,聽說了天氣樹,唉——真的好想去看看天氣樹是什麼!那裡的人住樹屋!”
煙河緊了緊被褥。她好像拿這當衣襟。
“我們天氣山上的東西也很好玩,”她逆着雪流朝天空望了望,“要是哪天你能去看看就好了……”
“我說不定很快就能見到天氣山了!”
徙倚總算找到了切入點,往煙河身邊湊,小聲、再小聲,
“對了……一直都忘了跟你說了,我要離開這裡了。詩神湖,在東邊,等着我給你找份地圖。我要去那裡建新的驿站!霜旦一開始就點了三個人喔!晨梁姐、穆榛哥和我。”
“真棒!”
煙河大聲說,又趕忙越過食槽往三方塔望望,轉回來,使勁壓低嗓門,
“你要去哪?詩神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