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白霧彌漫。晨炊後霧氣很快散去。新開的雪輕花從繁密的草葉下擡起臉。
徙倚想着許許多多個更加古老的早晨。
光輝者阿萊芙離開白地村的那個早晨,撫育者雷青前往南方荒原的那個早晨。
還有……或許還有世界上的第一個萊爾達人聲稱自己是萊爾達人的那個早晨,以及第一棵可被稱作雲雀樹的樹被稱作雲雀木的那個早晨。
距離詩神湖驿站肅然屹立的那天還有不少日子。
但每一個那樣的日子都是從腳下開始的。
從這樣的早晨開始。
他們留下一個人看守營地。其他人帶上工具就出發了。
穿越湖光,來到那個沒什麼特别的、沒有樹也沒有池塘的。
那就是未來的詩神湖驿站的“腳下”。
現在這裡有很多索拉斯草、蝸牛和雷青、星輪花。
從今天開始,他們給所謂的“基本生存單位”挖地基。
一個基本生存單位,要提供就寝、廁所、洗浴、鍋爐和儲藏的室内空間,還要包含埋了兔蘇和冬季植物種子的一塊露天空地。
屋子的部分被稱作“苦藤小屋”。因為它是用苦藤塊壘成的。
比帳篷更像樣,又不如磚頭塔樓像樣的半長期臨時居所。
徙倚和穆榛一起放地标。
五角場地,每個角落上都放一塊暖岩。暖岩之間拉繩子。
放好地标,徙倚拿了鏟子就往場地裡走。
她穿褐色馬甲和背心,肩背上有布帶子,對抗摩擦。頭發剪短。
她早就開始為了這一天做準備了。
江葭跟在她身邊。束着頭發,用頭巾包住頭頂和後腦。
江葭也拿鏟子。
徙倚把索拉斯草和各種野花連帶草根和泥一起挖出來。江葭就把它們甩到小推車上。
江葭拿小推車把草和泥推走。徙倚還在吭哧吭哧地挖。
江葭回來的時候拿了水袋。
“喝點再繼續吧。”
徙倚慢慢站直,抹汗。
江葭站立在銀色的天空和灰藍色的雲彩前,也是一頭汗,但恬靜地微笑。
光線明亮。她的每一根頭發絲都看得很清楚。
徙倚喝水的時候,江葭把新鏟出來的植物和土也推走了。
她沒徙倚那麼強壯。精瘦,但還算是有勁。
淅舟不在這裡。
她在看營地。
有人站在場地邊上。
藍帽子,紫眼睛。
看着眼熟。昨晚在宴會上見過。但是叫不出名字。
徙倚沒和他攀談,隻是和他打了招呼。
他就繼續繞着場地轉悠了。
那人問,“你們選了這兒建房子?”
“嗯,”石榴放下鏟子,胳膊架在木柄上,“我們的驿站長讓我們在這裡修。”
她也是晨梁的朋友。活潑可愛。粉襯衫,已經變得泥乎乎的,領口支棱。
“那個叫什麼旦的老頭?對,他之前來過。”那個人說,“他選的這塊地,地底下有茶火石。”
“啊,他沒跟我們提過……”石榴愣了,拍拍晨梁的肩膀。
晨梁也搖頭。“不知道啊。”
一陣風來,石榴還在風中架着鏟子,茫然地瞪着遠方,“茶火石會不會礙事啊?”
“應該不會。”那人寬慰,“埋得挺深的。沒人見過,也沒人過來挖。哎,茶火石有個什麼用啊。”
“沒人見過?”晨梁困惑,“那你怎麼知道?”
“老頭說的嘛。”藍帽子的家夥回答。
今早來的時候,他們不止帶了一種幹糧。
糧食、鹹菜和肉都有。
但或許因為剛開工,還都在興頭上。
沒人坐下來好好吃飯。
基本上,都是把鏟子一扔,或聊着天,或看着雲,風風火火地啃完面餅就繼續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