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太長,所以他們幾個幹脆管它叫“風粥草”。
因為它結的籽可以放在粥裡一起熬。
在後山坡,能眺望整個村落的地方,徙倚帶着朋友們等待晨梁一行人。
這個地方的視野非常棒,徙倚第一次來的時候就發現了。
不但能看見村落,還能望見村後的小水窪和霧辛夷地。
現在正是吃晚飯的時間。也許是因為這個,那些平原夷則并沒有在那裡忙碌。
徙倚刻意叫自己不去想他們,可内心的好奇卻愈演愈烈,直至抓心撓肝。
“來得挺早啊!”
榛火一邊爬上山坡一邊呼喚。
“是你們來晚了!”傾楸毫不留情地揭露,“快點!再磨蹭,那邊就散市了!”
榛火和石榴牽着烏朗羊,晨梁也一樣。
淅舟問,“你也騎羊嗎?我以為你會飄過去。”
“騎羊多得勁啊,”晨梁回答,“不用自己看路,還可以欣賞風景。”
“騎羊也沒那麼舒服,好吧,”傾楸叫嚷,“也要看路的,還得聽風。不比自己飄來得容易。”
“所以你幹脆讓别人載你,是嗎?”榛火打趣。
“對啊。”傾楸答得理直氣壯。
江葭打了他一下,“閉嘴吧。别丢人現眼了。”
于是傾楸又開始暴怒地喋喋不休。
在傾楸的喋喋不休中,徙倚确認江葭在自己身後坐好,摸摸螢跳的脖子,告訴它現在可以飛了,但是要注意看好了風和樹。
每次向着天空出發,徙倚都覺得自己其實是在向一個廣闊的深淵跳躍。
那深淵裡有着風和星辰。
地面上的生活,反而像是駐紮在某種堅固、恒久的高處的生活。
此刻她感到舒心極了。
連續數日的勞作,終于換來一次飛翔。
詩神山高處,灰石綿延,白霧遠走。樹林像吟遊詩人的梢帶,有隻鹿站在一處高地大吼。
它站得很高——如果從它所在地的視角往外看的話。
但它身後有的是比它還高的山峰。
群山如屏障,如陰影,如遠古的神靈,霧黑深勻,均質而晶質,在鹿身後的荒天下幢幢堕堕。
徙倚想和那鹿一起吼叫。
一陣風夾着雪花撲過去将山頭蓋成白的。
咫尺之處,就是一塊綠油油的風粥草地。
越往北飛,風就越溫暖。
等到榛火說“可以往下去了”的時候,徙倚已經感到自己置身于藍樹驿站的初夏了。
不僅是溫暖的初夏,而且是分外明亮的初夏。
這一帶好像裡荒之煙火很遠,不論是飛在高空時還是接近地面,前後左右都望不見徙倚熟悉的高大塔樓和明亮火光。
然而,不論地面還是天空都被明亮的金綠色輝光徹底照亮。
那輝光來自森林。
像徙倚曾經去過的矶松驿站一樣,鴉畫河集市也處在一片巨大的光源樹森林之中。
光源樹的樹枝和樹葉又繁茂又細碎,全都在發光,洋洋灑灑,光澤璀璨,在風中舞動,像無數條靜止的瀑布。
彩繩系在樹與樹中間,圍出一條曲折小路。小路通往的森林深處似乎比座駕獸們落腳的地方還要明亮。
徙倚躍下鞍座,轉身幫江葭下地,江葭已在朝那邊張望,并說,“哇,天哪。”
于是徙倚也轉頭看,忘記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榛火和桠果倒是輕車熟路,已經跳下來換好鞋子,牽好烏朗羊的繩子,“你們不要現在就呆住,過一會兒看到大集,還有的是讓你們徹底呆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