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蒸汽塔群一刻不停地運作，發出有節奏的噪音，鍋爐房中央敞開熾熱爐竈，房梁上紅色的警示燈常亮。
一座纖細的鐵橋搭在兩棟建築之間，仔細一看，橋是由中點處的起重機吊起來的鐵鍊拉着，搖搖欲墜。
李朗顫顫巍巍爬上去，不敢望向下方提着巨大鐵鍬巡邏的鐵皮怪物。
他現在隻剩下一條腿，隻能趴下身體，像隻蟲子爬着過橋。
鐵皮怪物模仿人形，足有三米高，鐵鍬閃着寒光，鐵皮怪物每走一步就發出咔哒聲。
李朗下午給母親打電話，為自己這段時間的魔障道了歉，母親讓他回家一趟。
李朗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莫名其妙就對一個陌生人産生了興趣。
回家後母親再三确認李朗已經恢複正常，還是擔心，吩咐管家道：“明天還是讓那老道士來一趟看看。”
“是，夫人。”
李家老大陰陽怪氣道：“媽咪，您對老三真上心呢。”
李朗冷哼一聲，李母從小就偏心寵溺他，他百天的時候，特意給李朗辦了一個豪華的宴會。
李母是李朗在家裡橫向霸道的本錢，李朗乖巧說：“母親，那我明天……”
李母唉聲歎氣：“小朗十歲才被我們找回家，以前受了好些苦哦！咱們能補償就補償。”
李家老大嗤笑一聲，說：“媽咪你記錯了吧，小朗不是私生子嗎？”
李母臉色大變，“誰告訴你！”
李家老大說的有鼻子有眼，拿出手機翻了翻：“媽咪你看，當時小朗跪在家門口求收留的錄像我還留着呢！”
李朗氣的面紅脖子粗，“哥，你平時看我不順眼，有必要說這種謊整我麼！”
李母厲聲道：“老大，你這我就要教訓教訓你了，小朗明明是我親手抱回家的，怎麼，你還要說我老糊塗？！”
李家老大點開視頻給二人看，視頻裡，一個五歲的小孩在雨天跪在門外，幼小的身體顫抖，還有李母的聲音：“腌臜玩意，髒了我家的地，滾出去！”
李母一怔，她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李母和李朗對上視線，兩人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這是怎麼回事？三個人，三個截然不同的記憶？
李母聽出了自己的聲音，怒斥道：“胡鬧！你爸爸現在住院神志不清，你就這麼急着争财産？！”
李朗道：“這ai合成的挺像哈。”
李家老大冷笑：“說是假的，不如咱們找技術人員鑒定一下呢？”
一通電話打進李朗的手機，李朗趕緊接起來，“喂？”
電話那頭的私家偵探說：“老闆，你讓我找的人我找到了，你快過來。”
“誰？”
“老闆，你不能不認賬啊，你說讓我們找一個姓宋的人。尾款給我結一下呗！”
“我警告你啊，那人根本不存在！”
“做我們這行最講究誠心，我從不騙人，你看微信消息，我照了相的！”
私家偵探發過來一張圖，李朗瞪大雙眼，腹部突然傳來熾熱的疼痛，李朗捂着腹部跪倒在地上。
李母大驚失色，扶起李朗：“小朗！老大你刺激他幹什麼！”
片刻李朗猛地站起來，飛速跑了出去。
“小朗！你幹什麼，你病還沒好呢！”
李朗無比堅定，“媽！我出去找個人，找到了我爸就有救了！”
李朗開着車，照着私家偵探發的坐标，疾馳在馬路上，一連闖了好幾個紅燈。
兩輛警車閃着警燈追着李朗，李朗加大馬力，沖進漆黑的隧道。
李朗猛打方向盤，正要躲開前方的面包車，突然，刺耳的警笛聲消失了。
手上的方向盤變成了空氣，空氣靜止了般，李朗懸浮在黑暗中。
機油味和鐵鏽味撲鼻而來，紅色的天空下，超速運轉的蒸汽工廠像一名匍匐的巨人。
李朗一屁股跌落在污水中，巡邏的鐵皮怪物亮着一雙紅色的眼，雙手舉着武器，一步一步朝李朗走去。
李朗吼道：“什麼玩意，滾遠點！”
鐵皮怪物動作不靈活，揮舞鐵鍬的準頭很差，隻差一點就能砍掉李朗的頭。
李朗尖叫一聲，拔腿就跑，“媽！媽！救命！！”
李朗四肢并用，爬上樓梯，慌張中腳一滑，踩進了鐵梯中間镂空的部分，李朗以為被抓住，涕泗橫流，連連破聲求饒。
咔嚓一聲，腳踝硬生生被李朗的自我掙紮，在鐵梯中扭斷了，李朗慘叫一聲，後面傳來怪物厚重的腳步聲。
李朗沒了一隻腳，失去了禁锢，趕緊抓着扶手起來，拼命蹦着，闖進一扇半掩的鐵門，把鐵鍊挂上，用大鑰匙鎖住。
李朗像條死狗靠在門上，啐了一口，“什麼鬼東西……”
不對……
李朗向下看去，臉色慘白，大叫道：“老子的腳呢？！”
李朗左腿膝蓋以下的地方完全消失，沒有流血，沒有疼痛，所以李朗才沒有察覺到自己左腳不翼而飛。
李朗嘴唇發白，“媽的……媽的，媽的媽的媽的！”
李朗瘋狂地往前跳，鏽紅色的鐵闆發出響亮的咚咚聲，吸引了位于高台的機械怪物。
一束紅光瞄準了李朗，子彈射出，“嘭！”
李朗剛好腳滑，頭朝地摔了個狗吃屎。
李朗吐出兩顆牙齒，在李朗的視線下，落在地上的牙齒忽然消失了。
李朗後背被冷汗浸濕，害怕極了反而笑起來，“沒事的，我不感覺到疼，這是夢……這是夢……”
又一束紅光瞄準了李朗，李朗直接以滾代走，兩隻手在地上一推，讓自己滾到拐角裡。
後面傳來輕快的腳步聲，李朗爬着往前逃，以吃奶的勁爬上鐵橋，像蜈蚣一樣爬到了對面的樓裡。
底下遊蕩的鐵皮怪物看到了李朗，調轉方向，朝着李朗走去。
一道子彈在李朗落地後，穿破了李朗的右肩膀，李朗依舊感覺不到疼，正暗自慶幸，右臂消失了。
額頭的冷汗滴進李朗的眼睛裡，李朗身子在下一枚子彈的慣性下倒在欄杆上，右眼一黑也消失了。
李朗怪叫着，一隻手一條腿，用極其滑稽的姿勢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