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狗牙已經跟了沐檸有一段時間了。

而且，日益暴躁。

8月25日沐檸回到沐家堡當天，狗牙早就接到目标消息，于是一邊蹲在牆外賣蘋果，一邊試圖從下到上仰視圖留影——她有經驗，這個角度再瘦的也能把人拍出雙下巴。

可沐檸就像是有感知似的，眼神低低往下一掠，把狗牙的照影石都給糟蹋了——一張醜的都沒拍出來。

緊接着還有個少年翻牆出來——是沐檸的表弟沐楊暨，跟她建議不要在這賣蘋果了，因為生意都被少年給包圓了。

狗牙擔起蘋果，轉轉悠悠地換了個地方，剛在牆邊坐下，就聽“轟隆”一聲，牆塌了。

她抓住間隙往牆裡一瞅，照影石毫不耽誤，連按好幾張。

一看，媽的，又廢。

怎麼有人能在塵土飛揚中，連背影都這麼仙氣飄飄？

狗牙越看越氣，為了不讓自己罵出來，開始啃手指頭，食指上，牙印層疊壓出小坑，活像是被蚊子盯滿了一圈。

耳邊聽到“吱吱”兩聲，狗牙轉頭就見旁邊蹲着隻胖乎乎的狸貓，灰爪子向前，給她遞了一個桃。

“啪！”

狗牙毫不留情地将桃打落，最讨厭狸貓了！晦氣！

要不是一掌給拍沒了，找人把你皮活剝了。

之後，狗牙又蹲了三天，結果不僅沐檸連門都沒出什麼也拍不到，她之前拍滿的那塊照影石，還丢了。

像是為了氣她，裝照影石的口袋裡，還留了張紙條：你太過癡迷了，沒收。

狗牙：……

于是她的中指又被啃出了牙印坑。

第四天，沐檸終于出門了。

狗牙給裝照影石的儲物戒上了全套防範，這次僞裝成一個普通的城民，從沐檸出門就開始偶遇和路過，全方位、無死角的拍拍拍。

最終收獲了裝滿三個照影石的、全方位、無死角的沐檸絕美留影照。

狗牙氣的把右手手指全咬了，她要這美照有何用？發到如面見字上讓人去朝聖嗎？這個除了沐檸本人能有人要嗎？

事實證明，還真有人要……

還沒走出一條街，這三個照影石又被“偷”了。

這次留的紙條上，留下一句看不懂的話：别想用這種方式吸引注意。

狗牙：……

她氣得把紙條撕了，開始咬左手食指，然而因為她僞裝得實在太過成功，看上去又足夠無所事事，開始頻繁有人跟她問路……

包括發尋人貼的那兩隻。

等第三個人來的時候，狗牙頭都沒擡，伸手一指：“往東走。”

回應她的是一個傲氣十足的聲音，但透着點醋酸：“你拍得還挺好的，但我會更好。”

狗牙：？？？

什麼跟什麼啊，小偷卷上偷拍業務了？

她擡頭想回罵，眼前卻無人，地上倒是躺了四個空的照影石，品質一看就很好。

狗牙忍住了“貧者不食嗟來之食”的飛踢，将留影石撿起來了。

她打算給自己上點壓力，便去如面見字上給沐檸下了奪靈預告，同時欣賞了下最近這兩年的奪靈醜照和戰績，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狗牙傳送去了點滄海。

她知道沐檸看到了自己的預告，可出乎意料的，沐檸一點都不驚慌，甚至還約了觀光旅遊業務。

狗牙開始咬左手中指。

跟到滄海樓，已經咬到左手無名指的狗牙，剛仰脖吞了顆辟谷丹，就見沐檸站到了窗邊。

狗牙腦中瞬間閃過好幾個醜照角度，很快又洩氣放棄，算了吧，這沐檸身上帶點邪性，沒點特殊情況想拍醜照就是浪費照影石。

沐檸站了一會兒，她似乎在看着遠方的一片雲，眼神中有那麼一點哀傷。

這是從未在沐檸身上見過的樣子。

狗牙跟她這幾天，沐檸一直是堅定、決斷、自信的。

她對于當偶像這件事，即使在狗牙看來很可笑很不可能，也在積極地推進，那要将一個不可能變為可能的架勢，偶爾狗牙想，要是他們靈教的宗主也能做到這種程度，他們早就稱霸修真界了。

狗牙有點愣神。

醜照能拍出絕響的她，對于美的感知和觸覺同樣敏銳。

堅硬之下的柔軟，剛強之下的脆弱，木質的窗，輕輕的風，少女眼中映着淺淺的雲，周身萦繞着淡淡的憂傷，如一副藍色鈎織的初春畫卷，微涼，寂靜。

很漂亮，卻又不隻是漂亮。

——幾十萬年後，那叫氛圍感。

在狗牙回神之際，她發現不知何時自己早已按下了留影，而樓上的沐檸一如過去般敏銳，似乎看到了她，眼眸輕輕地掠過，便關窗回了屋内。

又是一張無用的留影照。

狗牙咬着小指，想要直接删掉，可拍得實在是太好，構圖完美，意境了然，她靈氣引動又收回，反複幾次，最終還是将照影石收了起來。

等青影石開采現場，雷暴之下，沒人能睜得開眼，她就不信拍不到沐檸的醜照。

媽的，還真是拍不到。

看到照影石中雷光電閃都成為沐檸陪襯的留影照，狗牙咬完了最後一個小指，她開始覺得脖子有些癢，邊撓邊連接如面見字，思考要不要直接動手。

等奪靈成功，一口氣把奪靈前後的留影照都拍了傳上去，反正也沒人知道。

雖是這麼想着，狗牙卻覺得更癢了——别人不知道，她知道。

她指甲尖利，撓出大片的紅痕，卻也不停，活像犯病似的，打開如面見字，也是想堅定告訴自己沒人會發現和注意。

可剛連接，就見排在“誘捕歐歐象的十八種方法”和“剛剛跟沐檸問的，原來偶像是……”兩個熱帖之上的帖子名：

{預告這麼久都沒發出醜留影，惡臭狗牙沒規矩，不如門口那隻刨垃圾的狸貓}

沒規矩？她最講規矩了。

不如狸貓？她怎麼可能比不過狸貓？！

脖子被撓破，疼痛細密尖銳，但狗牙已經不在意了，她着了魔似的，将照影石裡沐檸的留影照一股腦全發到了如面見字上。

怎麼沒留影，全都是留影！

等做完後，狗牙才猛地喘氣，仿佛終于能呼吸了似的。

“這位道友，你沒事吧？”耳邊傳來關切的詢問，她的肩膀被人拍了拍，狗牙轉頭，正對上一張此生再也不想看到的漂亮面孔。

沐檸俯身微笑，陽光與海風在她身後，海浪沖刷着沙灘。——又是一張讓人手癢恨得咬牙的絕美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