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将軍府。
謝昀立于庭前,枝頭梅花在凜冽的寒風中搖晃,簌然抖落一地殘雪。
出神之際,門闩哐當落地,吓飛了樹杈上的驚鵲。
黑色官靴踏碎滿地月光,裴昭握着明黃卷軸跨進來,身後,十幾個金吾衛舉着火把魚貫而入,映得前頭那人腰間玉佩泛起冷光,晃得人眼睛發疼。
謝昀眯起眼望着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隻覺一陣苦澀湧上喉頭。
一年前這厮還這兒同他踏雪賞梅,把他珍藏的梨花白喝了個底朝天。
“鎮北将軍謝昀接旨——”
謝昀跪地,膝甲撞在青石闆上發出悶響。此刻寒風滲進甲胄縫隙,寒意順着脊椎往上爬,冷得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朕膺天命,臨禦四海,夙夜興念,惟以社稷為重。将軍謝昀自入仕以來,屢立戰功,功勳卓著,朕皆銘記于心。”
“然近來朝中屢有奏報,皆言爾功高震主,有不臣之心。朕雖深信爾,然國家法度,不可亵渎;君臣之義,不容僭越。故此,朕念爾功績,特賜爾死,以全爾名節......”
謝昀早該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隻是親耳聽到才肯死心。
當今聖上還是太子時,謝昀便追随于他,清奸佞,除逆黨,整肅朝廷,平定塞北,戎馬半生。
到底還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特賜鸩酒一壺,匕首一把,白绫一條,欽此。”話音未落,裴昭徑直走到謝昀身旁,官袍下擺繡着銀線雲紋,随着夜風輕輕晃動。
宣诏的聲音在耳畔回響,謝昀太陽穴突突地跳動着。
“勞煩裴大人親自來送我一程,”謝昀朗聲笑道。他扶着梅樹起身,樹皮粗粝的觸感硌得掌心發疼,“陛下真是給足了我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