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抽,而是撐着太陽穴注視着這枚雪茄徐徐燃燒。
煙味彌散,忽然,心髒像被什麼東西墜住。
他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剛才那個男人身上的煙味,他曾在溫予身上聞到過差不多的。
一股說不上來的情緒蔓延至葉承澤大腦。
那是一種事物失去掌控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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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予回到酒吧,台上的歌手已經換了一位,剛才段淩然提過的那個男生還在台下畫速寫。
還好店裡人不是很多,剛才做過的位置服務生還沒收拾,帆布包就堆在高腳椅裡。
溫予拿起包往外走。
“女士,請等一下。”服務生叫住溫予。
“這個你們落在桌子上了,剛才結賬時可能是我們的收銀員忘記問了,這張紙你們留着下次到店還可以使用優惠的,一直到十月底之前都可以用。”
服務生遞過來一張折成巴掌大長方形的A4紙,有一角塗鴉落在外面沒疊進去,溫予認出來那是自己等餐時無聊随手畫的。
寫了三行步驟也能打折?
她奇怪地接過來,道謝離開。
下次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溫予本沒當回事,打算直接扔進帆布包裡。
借着門口牌匾光源,她隐約瞧見疊紙背面的圓珠筆字迹。
自己剛才用的明明是鉛筆,怎麼會有圓珠筆字迹。
抱着這樣的疑惑,溫予一點點展開這張店裡發給顧客的A4白紙。
一行又一行潦草的字迹平鋪在稿紙上,随着溫予展開紙張的動作緩緩呈現在她眼前。
稿紙上的自己,不是她的,也不是段淩然的。
——那屬于另一個人的字迹。
潦草,随意,像是随筆勾勒出來的數字和公式,可每一行公式卻排列的很整齊,所以整體看上去并不因字迹潦草而淩亂。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草稿紙邊緣沾到了酒水,暈出幾團小小的皺,污染了部分字迹。
疊成這個樣子,估計也沒打算留着。
高中數學公式雖然都忘的差不多了,但好歹是考上過宜甯大學的人,溫予跟着草稿紙上的解題思路一起順下來。
很清晰。
論證結果也是正确的。
不是她,也不是段淩然,還能是誰做的?
一陣風将她手裡的紙張吹得嘩啦作響,溫予看向自己來時的方向,也是風吹過來的方向。
被路燈和建築燈光染亮的馬路邊,身穿黑夾克的男人跟對面背着書包頭戴衛衣帽子的小姑娘又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拌起嘴來。
小姑娘手上比比畫畫指着身後隔着寬廣馬路的宜大校門,氣得跳腳。
反觀另位,氣定神閑,對着手機屏幕不知點評什麼。
段淩然沖上去鑿了他一拳。
段淩西吃痛,卻也笑得直不起腰,風把他的頭發吹得有些亂,掩蓋不住他烏濃的眉眼。
明明,是個混蛋。
“溫予姐姐!”段淩然看到酒吧門口的溫予,沖她招手,“你快來,我要受不了我哥了,拍照技術真的好爛!”
不等溫予走過去,段淩然就等不及地把剛才段淩西拍過的照片給她看。
人物閉眼、虛影、背景虛焦、畫面闖入搶鏡的路人。
很少有人能在短短幾張照片之間就把所有問題全踩了一遍。
怪不得段淩然這麼生氣。
段淩西的拍照技術,實在是很……
……一言難盡。
段淩然一張張删掉。
溫予:“面面,我來幫你拍吧。”
段淩然受寵若驚道:“真的嘛,那太謝謝你了溫予姐姐,我就跟校門拍一張合照就可以了。”
溫予拍照技術還不錯,以前圈子裡也有網紅,耳濡目染學會不少拍照技巧。
比如現在的夜景,要指揮段淩然站在對街路燈前,這樣路燈發出的暖色燈光剛好可以給她鍍出金色的輪廓。
同樣又不會把人臉顯得太暗。
焦距調大,将人物微微放大,配上背景的夜色霓虹,就顯得格外有格調。
拍好後,段淩然十分喜歡,拿到段淩西面前顯擺來顯擺去。
段淩西表情平淡地鼓掌。
溫予看着他們兄妹二人,提議:“你們兩個要不要合照?”
“我才不跟他拍。”段淩然顯然氣還沒消,可剛說完自己不知道又想起什麼,表情别扭地拽着段淩西,“那就拍一張。”
兄妹二人身高差較大,溫予稍微往後退了退。
剛才鬧過别扭,段淩然表情和動作都還有些僵硬,段淩西看了她一眼,拎着她的書包往自己身邊一拽,手腕架在她腦袋上,懶散地比了一個v字。
車流湧動,對焦不到半秒又虛焦,溫予點了一下屏幕。
下一瞬間,男人五官在畫面裡變得清晰。
鏡頭對焦在男人精緻眉眼。
那雙眼睛,眼梢微揚,仿佛越過後置攝像頭直接擒住溫予的目光,帶着某種直白目的。
她心跳漏了一拍。
趕在段淩然發出不滿之前将動作定格。
拿開手機,那雙淩厲的眼睛,仿佛又變回漫不經心地懶慢樣。
仿佛一切隻是剛剛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