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曲湘如回來了,手裡拎着大包小包,都是給遊夏荷帶回來的特産。
在她還沒有回來之前就和遊夏荷發微信說了,過年時要回老家。
遊夏荷的老家在盛南邊沿的一個小鎮上,不算遠,但隻有每年過年時才會回去一趟,她和老家那邊的親戚都不太親,甚至有些不太喜歡。
小鎮的名字很好聽,叫移景鎮,那兒不大,但她在那裡生活到小學畢業。
老家這時候還沒有天然氣,做飯都是用的燒火的土竈。
遊夏荷手裡拿着根木棍,坐在小闆凳上折柴燒火,紅色的火光映在她的臉上,看着暖洋洋的,冷氣被隔絕在木門外。
曲湘如和那些舅媽去外面的地裡摘菜去了,留她和一個表哥在家,表哥是個當兵的,叫許韫,剛退役回來一段時間,人很正直。
照曲湘如以前的話就是——舅舅和舅媽夫妻倆負負得正,倆個小人生出來一個正直的人。
燒火太過于無聊,遊夏荷用手肘撐着頭,愣愣的發呆,看着火光的跳躍,她忽地歎口氣,在心裡默默數了數還有多少天開學。
還有半個月,太漫長了,遊夏荷抿了抿唇,側身把柴火折成倆半丢進竈裡。
她不是特别喜歡上學的人,以前最喜歡的是放長假,但現在她最不喜歡放長假。
因為就見不到他了。
許韫把碗拿進廚房,還沒踏進來就看到坐在角落裡的她的低垂模樣。
他忍不住笑,一邊把碗放到桌上一邊打趣:“想什麼呢,這麼入迷。”
遊夏荷的思緒被他這句打趣的話瞬間拉回,臉紅到脖子根,她聲音不自覺地放大:“沒有!”
許韫手在空中一頓,他眼神一眯,視線也緊盯着她,盯得很緊,仿佛要把她看穿。
“遊夏荷。”他說的話很沉,仿佛要把牙咬碎,惡狠狠的警告道:“不準早戀,不然我告訴你媽。”
土竈裡傳來一股濃煙,惹得遊夏荷猛地嗆了一下,擡手捂着臉,雙眼被煙熏得泛紅,泛着輕微的疼,她一邊揉着眼一邊問:“什麼?”
許韫大步邁過去,戳了戳她的眉心,沒好氣道:“小心點,你去旁邊休息吧,我來。”
他長得高大,坐在狹小的空間裡,看着有點怪異。
許韫把柴折成倆半,轉頭叮囑道:“好好學習,别早戀,不然就成哥這樣了。”
關于他的那些事,哪怕大人避着她談,自己也從那些話語中拼湊出來一個大概是青春狗血内容的故事——
許韫高中時成績很好,是老師稱贊的優等生,長得幹淨,性格溫潤,不僅是惹女生,也惹男生的喜歡。
後來轉來一個女生和他當同桌,漸漸的,倆人生出情愫。
許韫為了與她走一條路,成績直線下降,和她一起翹課,翻牆跑出學校去網吧玩。
最後的結局以女生沒有告别的離開而結束,許韫受打擊之下高考落榜,最後聽舅舅舅媽的話放棄學業進了部隊。
遊夏荷嘴笨,不太會安慰别人,她隻能笨拙地笑:“成長是有代價的嘛。”
……
夜晚,等天完全黑完後,耳邊已經陸陸續續的響起煙花爆竹聲,遊夏荷一直都待在城區,現下聽到這些聲音一愣:“不是禁煙花爆竹了?”
許韫笑着揉她頭:“原則上是不能放煙花,但我們又沒有讓原則看見。”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眉眼又舒展開,溫聲問:“要不要今晚去放煙花,你應該很久沒有放過了。”
不是很久,遊夏荷在心裡反駁,她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放過煙花,倒不是因為什麼,而是自己怕冷,壓根不想出家門。
許韫已經好幾年沒在家裡過年,吃完飯将碗筷洗好,推着遊夏荷往院子裡走,美名其曰:“飯後運動。”
移景鎮這邊的人吃飯比較晚,大概在晚上八點才結束吃飯,這時候的天已經黑了,鄉下的天空比城市裡的天更澄澈幹淨一些。
比如夜晚時的漫天繁星在城市裡就鮮少看見。
這幾年盛南也随着時代逐漸發展着,以前的平房變成高樓大廈,遮擋住夜空一大半。
許韫買了好多類型的煙花,五花八門的,仙女棒,沖天炮之類的都有。
考慮到遊夏荷沒有放煙花炮竹的經驗,許韫出門的時候順帶拎了個可以折疊的小闆凳讓她坐旁邊看着自己放,他指了指放一邊的煙花炮竹,溫聲提醒:“離這兒遠點,别等會兒你自己被炸上天了。”
“?”遊夏荷還真想了想那場面,忍不住的打了個冷哆嗦,她嘀嘀咕咕了一句冷後,慢吞吞地把自己沒有拉拉鍊的外套攏緊。
南方的冬天太冷,遊夏荷縮在一邊,半張臉藏在衣領裡面,她吸了吸鼻子,從寬寬大大的袖子裡伸出手拿手機看消息。
摁亮屏幕,消息彈出來好幾條,遊夏荷微微皺眉,慢慢地,一條一條的看。
在看到最後一條消息時,她微微蹙着的眉舒展開,可思緒在心中流轉,看着那條消息怔着出神。
[林栖宋:夏荷,你沒回老家就好了,不然你還能陪我出來。]
這條消息下是一張照片。
随着點開照片,遊夏荷遊離在外的思緒瞬間拉回,呼吸也在這一刻變得急促。
照片中的光線明亮,像是在觥籌交錯的席間拍的照,還沒有點進照片的時候,她就一眼看見,坐在最中間的男生。
微微垂着頭,碎發散落在眉骨間,沒說話但是眼尾輕挑着,正側耳聽旁邊人說話,手指骨節分明握着酒杯,手臂青筋微微暴起。
在遊夏荷準備退出界面,給林栖宋發消息時,清脆的一聲提示音在這靜谧的夜空下響起,打破了所有的甯靜,讓一些情緒在這一瞬間暗流湧動着。
她微微垂眸,細密的眼睫斂下,指節骨在無意識的時候逐漸收緊,在看到林栖宋下一張發過來的照片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