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梨實則見過的富家公子很多,但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少年郎,也從未想過,這世間還能有這麼好看的男人。
直到他緩緩地又将那半邊臉面遮擋了上,程梨方才恍惚回過神來,燒燙着小臉,移開視線,慢慢地垂下頭去。
後續的一個多月,她依然每日來給他送藥送飯,扶着他練習走路,他也依舊每日詢問她那兩個問題。
日子持續了一個半月。
直到一個半月之後的某一天,人,突然就不見了。
程梨在山中偷偷地找了許久,因着他不想被人發現,她心中着急卻也不能派人來找。
洞中沒有打鬥痕迹,倒也不像是被人抓走的。
可如若是自己走的,為什麼不辭而别,都沒告訴她一聲?
程梨不知曉。
轉而沒幾日,她也被外公和母親接回了蘇州,進而又過了一個多月便回了上京。
回了上京便又有了新的盼頭。
那少年和她約定了翌年十五在明月樓頂層看燈。
日子到了之際,程梨早早地便去了。她從隻有零星幾個人的時候開始找起,來一個瞧一個,然一直等到了燈會散去,人也盡散,也沒等來那少年。
後來的兩年中,程梨每年的正月十五都會去明月樓頂層,下意識尋人。
直到一年前與蕭知硯訂下婚事,方才不再去了。
實則,程梨很早以前便恍惚有被騙的感覺,但終還是未以最卑劣的手段揣測人心。
然現在真相就在眼前。
原來那個人是蕭懷玹。
小姑娘的思緒從四年前回來,視線逐漸清晰,第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的那枚白玉。
她當即擡手,一把将那玉佩拿起攥住,緊緊地捏在了手裡,清楚地記得,适才蕭懷玹走時,輕蔑地朝它瞟了一眼。
既是一切都反應了過來,她隻近距離看過一次的那半張臉,也和蕭懷玹的臉對了上。
少年變成了男人。
眼神從故意裝出的溫柔可憐變回了嚣張狂妄。
既然一切都是陰謀,那便從最最開始就是他設計好的。
包括她的小兔。
她的小兔,怕是根本就沒有受傷,隻是誤入了他的山洞之中,而他,是聽到了她的呼喚聲後,故意弄傷了它,再為它包紮。
至于她步入洞口時,第一瞬間隐隐地看到了他的臉,都是他事先設計好的。
他在用他的臉,色-誘一個情窦初開,懵懵懂懂的小姑娘。
誘她為他保守藏身的秘密;誘她為他送藥送飯。
程梨,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認出她的。
當夜,小姑娘幾近一宿未睡。
她的手中始終緊緊地攥着那塊白玉,想要把它捏碎一般。
過去四年的記憶複蘇。
曾經許多個夜晚,她哭着從夢中醒來,夢到他被人抓走,被人打死了,繼而幾日幾日地吃不下飯。
亦有許多個白日,她心中空落,找借口去明月樓,馬車停在附近,掀開窗簾,瞧看過往的人群,瞧看那座他提起過的酒樓。
每年盛夏,她也都會重回那山洞。
她不知他身在何處,過得如何,是否還活着。
每每想起,心中都很難過。
如此,整整三年。
原來一切竟然真的都是假的。
視線再度落到那塊白玉上,她也不知她為什麼直到現在還一直随身帶着這塊白玉。
今天,又恰恰被他看見。
程梨眼中酸澀,有些哽咽,心中的滋味很難說清,久久不能平靜。
終是臨近晨時,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她方才鎮靜下來,也釋懷了去。
是他就是他。
看見了就看見了。
假的就假的。
上當了就上當了。
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