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良久,他才松開了手,居高臨下,眯了她一眼,轉身,悠然離去。
院中腳步聲響,羽林衛也随着他退出,四下再度恢複平靜。
人走後,程梨馬上叫宮女拿來了披風,出了門去。
她去何處?
自是蕭知硯的永安宮。
程梨一刻未停,快步行着,待得到了門口,恰見兩名太醫從中走出,瞧見她,皆微微躬身喚了聲,而後錯身離去。
程梨趕緊進了去。
永安宮中,大殿與卧房内皆寂靜無聲。
程梨腳步甚急,進了卧房,隻見蕭知硯躺在塌上,身邊是陳公公在照顧。
程梨開門見山:“他們對殿下做了什麼?”
陳公公見是她來,彎下身,恭敬拜見,而後歎息一聲。
“說是有助于殿下身體的藥,實際......”
程梨輕輕攥住了手,實際多半是讓他昏睡不醒的藥罷。
很是顯然,蕭懷玹是要做給太皇太後看。
太皇太後已年近古稀,身子骨不好,終日念佛,半年前搬去氣候溫和的南山暫住,潛心向佛,想來是知曉了先帝突然駕崩的消息,匆匆而回。
因着年邁與身子的緣故,這些天方才抵京。
蕭懷玹瞧上去,還願意做做樣子,騙騙她。
眼下這大聖朝,原皇後,現如今的太後早已被他完全架空。門閥九族之中,她程家最先倒戈,剩下的八個,本也有四家中立,東宮之所以還能存活,說到底全是蕭懷玹做給另外四大家看罷了。
但以蕭懷玹狂妄自大,又嗜血狠辣的性子,一旦不想裝了的那天,逆他者必亡,血洗四大家也不是沒有可能。
再說現如今的太後。
她非蕭知硯生母,自然也非蕭懷玹生母。
不過大蕭懷玹十幾歲,手上已半分實權都無。
便是如此局勢,程梨想不到他們能如何翻身?
是以明日,她自是聽話也得聽話,不聽話也得聽話。
轉眼,明日便到了。
一大早,就有消息傳來,太皇太後已經入宮。
到了下午未時,消息再度傳來。
一炷香後,人就會來東宮看望蕭知硯。
這些消息是受意于誰,很是顯然,都是蕭懷玹。
程梨不善撒謊,尤其眼下之事,心中分外緊張。
一柱香後,太皇太後果然到了東宮。
程梨攜着宮女太監,馬上迎了出去。待得看到了人,小姑娘心口一顫。
因為她看到的不止是太皇太後,還有蕭懷玹。
那男人就在太皇太後的身側,長身玉立,負手在後,視線落到她的身上。
程梨心口“咚咚”亂跳,眼波緩緩流動,停下腳步,慢慢拜了下去。
“臣妾拜見太皇太後,拜見陛下......”
太皇太後王氏自是認得程梨的。她小的時候,王氏還抱過她,很是喜歡。她與太子的婚事,實則當初也是王氏定下的。若非太子大婚前的半個月裡她頭疾又犯,身子骨難以支撐,這般大喜的日子,定是要歸來的。
“阿梨,快快平身......”
太皇太後親自上前扶了程梨。
程梨緩緩起身,眼圈泛紅。
“皇祖母。”
“唉!”
王氏歎息一聲,自是心中可憐這孩子,握着她的手,與她同行。
沿途一路,程梨始終微微抽噎,與她說着蕭知硯的“病情”。
這期間,那男人始終在她二人身後,包括入了永安宮,到了蕭知硯的房中。
王氏看着往昔好好的孫兒,如今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心中如何能舒服,抹了幾滴眼淚,終是問了那件蕭懷玹預料到了的事。
“阿梨與知硯,可曾圓房?”
程梨心口跳的更加厲害,但眼睛沒有閃躲,回答亦沒猶豫,點了頭。
那蕭懷玹就在她身前,她心懷忐忑,生怕出事,哪敢有半絲踟躇。
太皇太後點頭,隻道了幾聲好。
恭送之時,太皇太後前腳剛剛出門,程梨便覺眼前一黑。
她緩緩地擡了眸子,果不其然,對上了那男人的視線。
蕭懷玹語聲冰冷,風輕雲淡,卻極具壓迫之感,朝她隻道了一句話:
“晚上過來陪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