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祭天壇高高矗立,漢白玉階泛着清冷的光澤。
四周古柏參天,枝葉層層疊疊,如巨大墨綠雲團将天壇籠罩,風過處,柏濤陣陣。銅鼎列于壇周,鼎身饕餮紋路在幽暗中凝着肅穆,内裡香煙袅袅升騰,白色煙霧在古柏枝幹上蜿蜒纏繞......
蕭懷玹玄衣纁裳,頭戴旒冕,拾級而上,龍袍衣角拂過台階,身後禁衛甲胄森嚴,儀仗隊伍的旗幟烈烈作響,旗面龍鳳呈祥,圖案在冬陽下時隐時現。
随來衆臣匍匐滿地,高空寒風呼嘯,掠過耳畔,仿若上蒼輕吟,肅穆凝重之氣漫至無疆。
一個時辰後,祭畢,恰逢午時六刻。
那男人偉岸的身軀徐徐地從漢白玉階上下來。
皂靴剛剛落地,張明賢已湊了上來,躬身在其身後,語聲急促,面有異色。
蕭懷玹側眸眯他一眼,瞧出異常,也便停了腳步,聽他說話。
張明賢直了身去,踮起腳,差不多湊到皇帝耳邊,終于道出話來。
“陛下,宮中有變,大變!羽林衛來報,翊王與翊王妃,跑了!”
那蕭懷玹聽到“大變”二字都面未改色,直到聽到那後半句......
人驟地轉過頭來,目光凜冽,對上了太監的視線,聲音寒的像冰,幾近一字一頓:
“你說什麼?”
張明賢一身冷汗,壓低聲音,再度道了話語:“宮中羽林衛來報,翊王與翊王妃,跑了!”
蕭懷玹眼眸倏地一變。
*******
不時,玉辂上。
轎廂内珠簾輕垂,處處軟柔,精緻奢華。
那前來報信的羽林衛早被帶入其中。
這時,聽到腳步聲,回了頭去,他幾近是剛剛轉将過去,便看到了一把撥開簾幕進來的帝王。
“怎麼跑的?”
蕭懷玹腳步踏入,一下将那面前跪着的士兵拎起,灼灼目光,仿若含着火,盯着他,語聲不大,薄唇隻微微張起,卻分明含了骨子狠意。
小兵早已瑟瑟發抖,立馬回話:“小的出來的時候,尚且不知。”
蕭懷玹冷聲勒令:“從頭說。”
“是是。”
小兵不敢耽擱,馬上從頭講了起來,但又實在沒什麼可講。
“...午時羽林軍交接之際突然有亂兵呐喊,攻入皇城,而後,而後翊王與翊王妃,還有東宮之内的太監與宮女便盡數不見了。”
蕭懷玹聽罷冷嗤,微微擡頭,仿若他在說什麼驚天笑話:“而後,就不見了?”
小兵顫顫巍巍地點頭:“是,就,就全都不見了......”
張明賢眉頭緊皺,心中如同長草了般,急不可耐,接口道:“...那麼多人,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突然就都不見了?”
小兵搖頭,不住地搖頭,他不知道,不僅他不知道,當值的幾名将領,也都不知道。
“搜過了,都已搜過,真的,就都不見了!”
張明賢看向皇帝,渾身冷汗。
但見人眸中突然有了那麼一瞬失焦,旋即那拎着那地上小兵衣襟的手便松了開,眼中現了濃重的殺氣,緊咬牙槽,寒聲慢慢地吐出了三個字:“程、澤、安!”
張明賢心驚肉跳,瞳孔驟地一放。
而後,還沒待想得明白,已然聽皇帝下了令:“姜承翎!”
人是他往昔封地的舊将之一,為今乃從二品鎮軍大都督,亦是此番祭天之行的第一護駕,馭馬在外,就在他的身邊。
“臣在。”
“調兵一萬,即刻封城,截堵京畿要道,嚴查通關,封堵山路,水路,除了翊王妃,其餘人等,殺無赦。”
“是!”
那姜承翎當即便先行一步,動了身。
蕭懷玹已然知曉了程澤安的把戲。
他有什麼本事膽敢殺入皇城!不過是招聲東擊西,亂人耳目。
若沒料錯,東宮衆人是換了羽林軍的衣服,混亂之時根本從頭到尾都未曾離開過東宮!隻是放了翊王被擒的消息,制造混亂罷了,待得羽林衛進了東宮,再借機混入其中,同衆兵一起追出東宮,繼而追出皇城,成功脫逃,跟他玩了一招燈下黑,以假亂真!
蕭懷玹一把捏碎了桌案上的杯盞,思緒最後停在了那個女人的身上。
她,膽敢謀劃,和蕭知硯逃跑!膽敢跑!
一個時辰後,帝王儀仗進入皇城。
蕭懷玹歸回,第一前去的地方便是清風閣。
閣中的十名宮女早已醒來,被鎖上了的偏房也已被打了開。
宮女跪了滿地,人人瑟瑟發抖,為首的小娥顫微微地将事情從頭到尾地講了一遍。
蕭懷玹負手立在那,眯着眼睛,緊咬牙槽,一言沒發。
蒙汗藥,禁軍的铠甲,她在這宮中,有幫兇!
姑且未查,旋即人便親去了東宮。
翻弄之下,兩包被縫在被衾中的藥被搜出。
“傳太醫。”
男人冷聲,他言訖之後,馬上有太監躬身領命出了去。
過不多時,兩名太醫被喚來。
蕭懷玹将東西丢給二人。
沒一會兒,東西便被辨出。
其中一個,就是那蒙汗藥。
另一個,查驗的太醫恰就是那為她反複診脈的宋太醫。
他早便辨了出來,額上現汗,未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