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聽幾位仙長話中提到陳塘關、屠城這等字眼時,金吒木吒早已心下疑惑,兩個人面面相觑,又不敢打斷提問。
“封神之戰即将揭開序幕。”天帝遙望天際,又看向你,眸中晦暗不明,“到時三界死傷無數,你的冥界又要更加熱鬧了。”
神經,熱鬧是這麼用的嗎?你暗想,不過也懶得回嘴。隐約猜到天帝與闡教達成了不可告人的共識,然而無可奈何。議事接近尾聲,眼見那兩人還有話要說,沒興趣再多聽,你道别預備打道回府。
于南天門外等待間小憩的白虎聽到你的腳步聲睜開眼睛擡起後臀伸了個懶腰,随後趴着乖巧等你。
正準備擡腳,你聽得一聲“陛下,請留步”,回眸見到了無量仙翁帶來的那兩位少年,一個穿着綠色戎裝,憨态可掬;另一個白衣翩翩,溫文爾雅。
就是這定睛一看使你目瞪口呆——你自然知曉兩人身份,可你那不知道是自己第幾世的夫君,此時正站在你的眼前。
前塵往事湧上心頭,你一下紅了臉,好在腦子還是清醒的,也并沒有失态。端着一副上神的姿态,你故作鎮定:“何事?”
“适才聽您提到了陳塘關。”金吒的表情有點嚴肅。
“沒錯。”
“請問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是木吒。
“剛剛已經說了,屠城。”
兄弟兩大驚失色,一時亂了陣腳。
估摸着無量仙翁原本是要說些魔丸和龍族屠戮陳塘關百姓之類的雲雲,想來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于是你反問道:“還不趕快回家看看?”
“是!”
說起來,你曆劫經曆過的太多,每一世皆有分别,年齡長短暫且不論,身份也是五花八門。然而壽數再長不過八九十年,于你整段漫長無盡的生命而言,簡直是微不足道。因着每一世都是重新開始,人物關系亂七八糟,而曆劫結束後又回歸孤家寡人,你亦記不得太多。
體驗幸福人生的次數太少,導緻你對金吒的印象尤其深刻,他性格溫潤穩重,待人真誠,對你也是極好的。
可剛才為何沒有一眼認出他呢?
于是你把錯誤都歸結在了那兩個啰嗦的老頭子身上。
看着金吒木吒匆匆離去的背影,你的思緒飄回到幾百年以前。
你猶記得,你與金吒是一牆之隔的鄰居,你乃武将世家出身,他則是文臣之後,兩個人年歲相當,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家長輩也樂見其成,于是,在你十六歲時與他成了婚。婚後,你們琴瑟和鳴,如膠似漆。不多時外邦叛亂,年紀輕輕的你們便共赴沙場。他雖能文能武,但不如你英勇善戰,幹脆留在營帳為你出謀劃策,如此這般倒也配合默契。待邊陲穩定,你們班師回朝,從此神仙眷侶,白頭相守,且育有兩個孩子。
那一世的經過讓你切切實實體會到了風花雪月,人間真情。曆劫結束後,你也顯示出了自己的圓滿相——一個穿着紅色衣裙,乘着白虎,擁有四隻臂膀,分别手執折空扇、蓮花、輪回鏡和轉輪的美麗成年女性形象。
沒想到,竟然還能再見到他。
此番回到冥界,你沒忍住拿出了輪回鏡,想再看看當時與人相處的細節。
像是在窺探他人的人生,有一種奇妙而又詭異的感覺——那時他不叫金吒,而那女子是你,又不是你。
“陛下不關心自己即将到來的劫數,卻在這裡思春?”忽然,子翼冷着臉來到你身邊,那輪回鏡裡清清楚楚地映現出一個陌生男子的身形。
匆忙将鏡子反扣,你惱羞成怒,“沒有,再胡說,小心把你丢進刀山油鍋。”
子翼湊近了你,慢慢彎下了腰,彼此的距離越來越短,他盯着你的眼睛,輕聲說了一句:“你不會舍得。”
噫!這家夥突然犯哪門子的病?你的心刹那間跳得極快,完全沒意識到對方的舉動多麼失禮,盡力闆着臉,你大氣都不敢出:“哦?我竟不知有這等事?”
他複直起身和你保持适當的距離,臉上的笑顯得疏離,“殺了我,陛下可就失了一個好用的軍師,畢竟在您的下屬當中,比我聰明的幾乎沒有,比我好看的又沒我腦子好使。”
“你倒是能認清自己的位置。”
“都是陛下教導有方。”
你無言以對,平日沒太多規矩,他也日漸放肆。不過,你總覺得今天的子翼,怪怪的。尋常他活潑開朗,笑容滿面,不似這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你明白他曾是龍族,因魂魄遊離至此處,才留下他委以重任,順道以沉光宮的靈氣養護其魂。想來他是有自己的計劃的,結合天帝所言的封神大戰,你想着,他是否也有成神之心呢?
“子翼,你想不想看看自己的前世?”
他的語氣依舊淡淡的,“不用了,看了也于事無補。”
好嘛,換做是從前你才不願意哄他呢,“那你,想不想看看自己這一世的過去?”
見他的神色有些松動,你以為子翼會像以前那般率先詢問你的肯定回答,結果卻聽見他說:“若是我早就知道了呢?”
你不免震驚,“什麼時候?”
“就在陛下今日去天界的空檔。”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地府也是如此,他終是等得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