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把酒言歡,彼此疑慮全消,至晚方歸。
世安公主睡了個好覺,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才懶懶起身。
正午的陽光耀眼,将偏殿内的陳設染上一層金色。
世安公主推開殿門時,王娥正坐在窗邊的矮榻上,手中捧着一盞茶,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眼下泛着青黑,顯然這兩日未曾安睡。
身上的素色襦裙雖是新換的,卻襯得她愈發瘦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将她吹倒。
公主提着裙擺走進來,臉上帶着明媚的笑容:“王娥,你怎麼樣了?”
王娥聽到聲音,慌忙起身行禮,聲音有些沙啞:“民女見過公主殿下。多謝公主關心,民女……民女一切都好。”
王娥的話音未落,公主已走到她身邊,仔細打量她的臉色,皺了皺眉:“你這哪叫‘好’?臉色這麼差,是不是沒睡好?”
王娥低下頭,避開公主的目光,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衣角:“民女……民女隻是有些擔心村裡的事。”
世安公主眨了眨眼,大喇喇坐下,又神秘兮兮的壓低了聲音:“那你可知道,昨天晚上河邊發生了神異之事?”
王娥聞言,猛地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急切:“神異之事?公主殿下,發生了什麼?”
世安公主見她被吸引,故意賣了個關子,慢悠悠道:“昨晚啊,王家村的村民提前祭河神,選了個叫王垚的姑娘……”
“王垚?”王娥聽到好友的名字,手中的茶盞啪的一聲摔在地上,碎成幾片。
她臉色瞬間慘白,慌忙跪下磕頭:“民女該死!民女不小心打碎了茶盞,求公主恕罪!”
公主卻毫不在意,伸手将她扶起來:“一個茶盞而已,碎了就碎了。你不好奇後來發生了什麼嗎?”
王娥眼中還帶着惶恐,但聽到這,又忍不住生出幾分希冀:“公主殿下,後來……後來怎麼樣了?”
世安公主見她情緒平複了些,這才繪聲繪色地描述起來:“昨晚啊,王垚被推入河中,忽然天地變色,河面上起了大霧,煙霧缭繞中,河神顯靈了!你猜怎麼着?那河神竟是一位美貌華貴的娘娘!她身穿月白色流仙裙,頭戴東珠步搖,腳下踩着祥雲,周身籠罩着霞光,簡直美得不像凡人!”
王娥聽得入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公主,生怕錯過一個字。
公主繼續道:“那河神娘娘開口了,聲音清冷如泉水。她說,‘吾乃河神,無需新娘。爾等每年以少女獻祭,吾已煩不勝煩。若有下次,定水漫此地,淹沒爾等村莊!’”
王娥無法想象河神是位娘娘,更想不到河神娘娘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及震驚、疑惑,她雙手緊緊攥住衣角,指節發白,聲音顫抖:“那……那王垚她……”
公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别急,我還沒說完呢!河神娘娘還說了,若要祭祀,便取一甕雪水、一甕雨水、一甕露水、一甕霜水、一甕山泉水,埋于開花的樹下,七七四十九天後取出,用于祭祀即可。王垚也被平安送回了家,一點事都沒有!”
王娥聽了,心中既驚又喜,硬撐着的一口氣驟然被抽走,癱坐在矮榻上,眼中淚水奪眶而出:“真的……真的嗎?王垚她……她沒事了?”
公主點點頭,語氣堅定:“當然是真的!”
王娥捂住臉,淚水從指縫中溢出,聲音哽咽:“太好了……太好了……民女還以為……還以為……”
世安公主見她情緒激動,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别哭了。事情已經解決了,你也可以安心回家了。”
王娥擡起頭,眼中滿是感激:“公主殿下的大恩大德,民女無以為報!民女……民女願來世為公主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公主擺擺手:“不用這麼誇張!你回去好好過日子,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王娥千恩萬謝,又磕了幾個頭,才在赤佩的攙扶下離開偏殿。
公主看着她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轉身對煥遊笙:“煥姐姐,怎麼樣,我編排的還不錯吧?”
煥遊笙站在一旁,神色淡然,目光卻柔和:“公主心善,是百姓之福。”
公主笑嘻嘻地挽住她的手臂:“走吧,咱們去吃點東西,我都餓了!”
……
王娥在侍衛的護送下回到了王家村。
村民們見她安然無恙,一身衣裳漂亮極了,有一肚子的好奇要問,卻一個個躊躇着不敢上前。
侍衛将王娥被公主收留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村正王德福。
王德福哆哆嗦嗦地聽完,連連點頭哈腰:“是是是,多謝公主殿下恩典,多謝侍衛大人護送!”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
公主侍衛,對這些一輩子都沒離開過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莊稼人來說,已經是天大的人物。
侍衛離開後,村民們仍舊有些戰戰兢兢,不由自主一路送王娥回了家。
王娥的爹娘年邁,腿腳不便,但早已等在門口,見到女兒平安歸來,老淚縱橫。
王娥與爹娘相擁而泣,有千言萬語哽在喉頭,但心中惦記着同病相憐的王垚,又匆匆趕去。
王垚家的小院裡圍滿了人,村民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着昨晚的“神迹”和方才聽說的公主。
見王娥來了,衆人紛紛讓開一條路,眼中帶着敬畏和好奇。
王娥走進屋内,見王垚正坐在炕上,臉色雖還有些蒼白,但精神已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