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土,街上人漸漸多了起來,蘇初妍才想起來今日不就是那十日一輪的趕集日嗎?何況近日大家都被悶在家中,地頭上的農事又少,怪不得臨近傍晚人反倒多了起來。
不似往日的熱鬧,反倒多了些雜亂,老黃牛從一邊甩着舌頭走過,悶哼兩聲,一股子熱氣從身側越過,身上的草味伴着幹燥的牛味傳了一路。
“買些鹽,家裡的鹽該換了。”生怕錯過攤子,蘇初妍連忙停下,大聲喊着面前的男人。
趙淵停下步子,連忙追上蘇初妍已經跑開的腳步。
“姑娘哪裡來的?”
“坐驢車來的。”蘇初妍壞笑着,偷偷打量着鹽販子的眼睛。
這人聲音洪亮,笑聲也粗犷:“這姑娘,難不成是住在驢車上?驢往哪裡走,你就跟着往哪裡跑?你眼生得很,估計是外來的人,這莊子上就沒有我不認識的人!”
趙月攔在蘇初妍的面前,瞧着鹽缸裡的鹽巴,又瞪着商販:“她是我叔母!是是是今天才來的!”
小姑娘害怕這五大三粗的男人,卻還是挺着胸脯,小手搭在鹽缸上,被面前男人一瞪,低着腦袋看缸裡的雪白的鹽,周邊有些化開。
蘇初妍扒拉下趴在邊邊上的趙月,嘴角含笑,把幹淨的鹽罐子倒扣過來,确保沒有任何水,才遞過去。
“這裡幹些,挖這裡。”蘇初妍指着鹽罐子的一角。
看見小販快要挖滿罐子,才從錢袋子裡掏出錢來。
趙淵接過罐子,抱在胸前。
“趙月亮,别擋在人家面前,過來些。”
趙月跑到趙淵的身側,手指從紙包縫裡掰開一塊酥餅,再掏出來,像隻貓,舌頭尖尖舔化碎屑,剩下的拿在手上。
“趙淵。”
本來還在替趙月拍打身上的餅渣,聽見還有些耳生的喊叫,連忙擡頭看向蘇初妍。
這聲音也好聽,輕快活潑,與他趙淵不同。
隻見小娘子愁苦得皺着眉頭,匆匆把錢袋子放回身上。
“我們還需買些什麼?我們的錢還夠?”
蘇初妍當然知曉這錢不少,不過連日旱災,這什麼東西都貴上了不止一成,早知道就把趙淵打獵回來的雞拿出來賣,這日子也不能等到下次再來賣。
“早知道我們就把雞拿來賣,那野雞雖瘦,但少見,還是應當拿來賣。”
趙淵低着頭,跟着蘇初妍的步子。
“可是今日是你我的大日子,怎能連葷腥都不吃些?”
趙淵惱怒自己,本來是幹獵戶的,他怎的就這麼沒本事!更何況瞧見蘇初妍細瘦的手腕,肩上還突出骨頭來,整個人仿佛要升仙似的。
蘇初妍聽見他有些不喜的聲音,抿唇時,還殘留的胭脂又在唇縫間化開一抹嫣紅。
“你放心花,這裡面的錢本就是全部拿來置辦東西的,不是全部,你放心,就算花完我再多打些東西來賣。”我會讓你委屈。
蘇初妍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語:“趙淵,你給我的隻是一些?你哪來的那麼多的錢?”
趙淵感覺耳尖被說話的氣息燙了下:“不多,也沒多少。”
而且他自認為這錢是給娘子花的,多少都不夠才對。
“那我就放下心來了。”
一個鋤頭,幾包種子,又花出去了不少錢,這鋤頭一年四季倒還是一樣的價錢,這種子倒是便宜得很,恨不得送些給路人的架勢,卻還是沒有多少人願意買。
本來莊上人自己都會留下種子等來年來種,最多也不過是種了幾年再換新種,所以沒多少人願意買。
不過蘇初妍是在一個外鄉人手頭買的種,略貴些,但那人卻說自己的種子好,隻要不太熱,澆點水就能活。
這人攤子上沒有多少人,更有甚者啧啧了兩聲,不時說些難聽的話,罵那人是騙子,還要讓他滾出去。
不過那孩子木讷地坐在地上,像個木偶人,隻是嘴裡一個勁地喊人買種子。
蘇初妍知道趙淵不擅長種地,而且他們家日後也是靠趙淵打獵為生,就算種不活也不怕,不過這地……
想到這裡,蘇初妍邊走邊道:“趙淵我們家中可還有地?難不成沒有?你笑什麼?”
蘇初妍歪着腦袋去看趙淵。
見人半天不曾說話,蘇初妍擰了把趙淵手臂上的肉,但男人手臂上都是每天進山練出來的肉,說是擰,還不如說是打鬧。
“你笑什麼?”
趙淵斂下臉上的笑意:“初妍,你看那裡有布坊,做些衣裳可好?”
他才不會說自己是在為蘇初妍說的“我們”而開心,不過是我們的話,那他們不就是一家人了嗎?他也有家人了。
“哼,我不要,你都不告訴我你在笑什麼,我才不稀罕你給我什麼衣裳!”蘇初妍癟嘴,看這地方地勢又大,裡面或挂或擺着各種顔色的布。
時不時進去一兩個人,拎着乘上布匹的籃子往裡面走,或者在裡面挑挑選選,在各色裡面翻看。
“娘子不要我,連我買的衣裳也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