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荷華的質問,這次搖光改口了,知道自稱是“兒臣”。
“冼馬煥葛、竹簡,以及那支人參。”荷華閉了一下眼睛,複又睜開,“你雖身在邊境,但其實一直關注紫宸宮的動靜吧。無論發生何事,你都了如指掌。”
她的聲音并不十分高昂,卻帶有隐隐的怒氣,如風雨欲來,陰雲滿布。
然而,搖光毫無懼色,在内殿黯淡的光線裡,他揚了揚眉毛,悠然站起身。原本那種溫和的僞裝,似乎被他盡數卸去,他向她彎唇一笑:
“但母後依舊選擇與兒臣結盟。”
他朝她走近一步,聲音仿佛寒塘渡鶴,羽翼點點掠過水面,“為什麼?母後是覺得,兒臣比其他公子,更好控制?還是……”
他凝視着她,雙眸熠熠生輝,透出一絲危險韻味與不可莫名的侵略感:
“如兒臣一般,母後,同樣——”
話還未說完,便被荷華打斷:“殿下,你越界了。”
她微微抿唇,眸若寒冰,半晌,才繼續道:“殿下既然知道本宮選擇與你結盟,那也該知道,一個合格的盟友,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
“如今陛下生死難料,若是将宸國的國政交于别的公子,本宮不放心。”她注視他的眼神晦暗難明,“本宮需要有人輔佐本宮攝政。至于這個人為何是殿下,權當是之前,殿下救本宮的報酬。有來有往,福禍共享,同盟才能安定。”
她的意思說得很明白,因為情毒之事,她有把柄捏在搖光手中,搖光同樣有把柄在她這裡。因而此時此刻,沒有比他更好的選擇。
搖光又豈是不知她的意思?他默然一瞬,眼眸微垂,複又擡起,再度看她時,臉上重新恢複往日那種春風般的微笑,端的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他向她拱了拱手後,溫聲道:
“剛剛是兒臣失禮,母後勿要怪罪。”
“兒臣自當盡心竭力,将大小政務,料理得井井有條。”
荷華朱唇輕抿,總算展顔輕笑,她素手輕輕扶了扶鬓邊垂落的玉簪,從容道:
“殿下的能力,本宮自是信任的。”
語畢,她悠然轉身,然而離開前,複又回眸,與他清淺如月光的眸子對視,似若不經意提起:
“對了,之前殿下每月派人送的鴿子湯還不錯,不過殿下既然回了紫宸宮,炖湯一事勞心費神,以後,就不必再送了。”
“鴿子湯?”搖光微微一怔,半晌,他才反應過來,“母後……說得可是那些信鴿?”
荷華螓首輕點。
一直跟在搖光身後的内侍屈純忍不住插嘴:
“王後殿下,那些鴿子是太子從小養的,一隻耗費千金,怎能用來做菜……”
在屈純的插話裡,荷華笑意盈盈,從眼角的餘光看去,隐約見着,搖光的太陽穴似是有青筋在跳。
于是她心情更好,悠然道:“難怪肉質鮮嫩,原是精心照料過的。”
即便如此,搖光面上依舊保持着得體的微笑,徐徐開口:
“母後既然喜歡,那兒臣自是不介意麻煩,以後日日送一隻給母後。”
他眼底波光流轉,宛如盈滿溫柔的秋水月色,不急不慢地道:
“——順便,日日向母後請安。”
荷華笑容一僵。
她後知後覺意識到,本想向搖光問罪,令他收斂一點的自己,似乎……
又被對方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