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千裡擡起頭,神情認真,慘烈的面容下,話語卻如講餓了一定要吃飯般平常。
“是啊。”競日錯開眼神,指尖劃過書頁,輕聲道,“下去養傷吧,給你七日假。”
“謝主人!”
等我養好回來,再遇到那人時,對方便不再單方面毆……打架,而是與我來往過招之間,隐隐有教導之意。
“你叫什麼名字?”
我不止一次問過對方,可對方沒有回答。每次喂過招轉身便走,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問了。
這天,主人派我前往鋒海。我秉承着少言寡語的本質,簡要說明,卻被對方一句叫你家主人來給堵住了所有的話。不知該如何的我,便這樣回去了。
“起來吧,此事本就沒想讓你獨自完成,不過探探口風罷了。”競日沉思片刻,多問了句,“對方的原話,是怎麼講的?”
“鋒海主人鍛神鋒,在此恭候北競王大駕!”
“哦~”競日握着書的手,慢慢縮緊,随即便是淡然一笑,“起來吧。”
“是。”
那日,主人傍晚出府去,我便守在房門口,不讓人出入。
“令狐護衛,王爺可是睡了?”
金池走來問,平日王爺雖都在這個時辰入睡,卻沒似今日這般緊閉門戶,突然之舉,難免讓人擔心。
“王爺有令,不得靠近。”
“金池隻是詢問一下。”
“王爺有令,不得靠近。”
“……”
金池不再言說了,畢竟令狐千裡的執拗,連競王爺也勸不過來,她囑托了兩句,便離開了。
那天夜裡,王爺回來便發了熱,府中人忙碌了好久才将體溫降下去,王爺更是因此卧床了許久,才休養過來。
“主人?”
“不要說話也不要問,守着門口吧。”
“是。”
這是那日主人回來時,對我講的話。不要問這三個字,自我到北競王府來聽最多的話,我不問,更不去想。
……反正也想不明白。
後來我又去鋒海一趟,将東西取了回來。第二天,那物件便不知被主人送到了什麼地方。我不關注,隻緊緊守在主人身邊,做好自己的事。
不過,有件事很奇怪,我有時會看到主人在自言自語,甚至還會莫名生氣。
屋内,競日輕撫琴,口中細微說着些什麼,聽不到聲響,隻是撥着琴弦,不斷重複着一段曲調。突然,撥琴的手一按,聲音帶這些氣憤。
“笨死算了!”
“啊?”令狐千裡因突然的聲響一驚,忙問道,“主人?”
“沒事。”競日歎了口氣,沒好氣地看了眼琴,扭過頭去,“将這琴給小王拿走。”
“是!”
真的很搞不懂啊……
有時候,主人還會一個人在屋裡寫東西,我曾探頭看過,好像在畫花,也不明白畫畫為什麼那麼神神秘秘。
偶爾有時,主人在看過信後,心情很好時,也會與我閑聊。
令狐千裡仔細看過競日遞來的信,眉頭逐漸皺了起來。
“怎麼了?”
競日略略驚訝,令狐千裡平日裡大事不關心,小事不介意,怎會突然有了這種表情。
“主人,好奇怪呀!”
“哪裡奇怪了?”是看出什麼了?
“為什麼大将軍一脫下面具,便被苗疆喊打喊殺。長得像,這世上長得像的人不是多了,怎麼一下便說他是史豔文的胞弟了?”
“嗯……像是一回事,長得一模一樣就是問題了。這時候隻有一個答案,那就是一母同胞!”
“那為什麼不說史豔文是大将軍的兄弟,而說大将軍是史豔文的兄弟?全苗疆和中原都知道史豔文有個小弟走失了?”
“……嗯,或許吧。這世間本就有很多巧合解釋不清楚。”
競日聽令狐千裡的話,也莫名有了新的想法,但最後還是回到了局勢本身。那局面本就是别人的一場局,可不就是說什麼便是什麼。
“那也不對呀,他倆雙胞胎,為什麼大将軍是弟弟?按理來說,雙胞胎不都是一塊出生的。”
“……嗯,或許史豔文問過自己的母親吧。”
“還有啊……”
“停!”競日攔住令狐千裡準備再問的傾向,反問道,“沒有其他的問題,想問了?”
“嗯,主人,為……”
“不明白,那就不要明白了。”競日自我反省,是不是太閑了,他歎了口氣,“令狐千裡,你的腦瓜,不适合思考武功以外的高深問題。”
“哦。”
令狐千裡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紙,又擡頭看了看競日,發現對方并不想繼續理人,便走到旁邊的燭火邊将紙給燒了,又若無其事走了回來。
“主人,要……”
令狐千裡一句話還沒開頭,競日擡眼止住了對方的話。
“小王不想聽,你再問剛才的問題了。”
“不是剛才的問題。”令狐千裡認真道,“主人,溫皇不是跟千雪王爺是朋友。屬下是想問,要不要通知千雪王爺奔喪?”
“奔喪?”競日聽這話一笑,“令狐千裡呀,今日你可算是說了一句,讓我稱心的話了。”
“嗯?”
“不用。”競日靠在身後軟榻上,懶洋洋道,“禍害呀,哪有那麼容易死的。”
“禍害,哪來的禍害,主人在說自己嗎?”令狐千裡見競日一眼橫了過來,立馬低下頭,小聲道,“不是我說的,是千雪王爺這麼說的。”
“……令狐千裡呀。”競日舒了口氣,認真道,“沉默,真的會讓你顯得高深。不然,小王真怕那一天會忍不住,将你給拖出去。”
“可明明是主人,先找我說話的……”
競日聽着對方逐漸消失的話,慢慢按住了額頭,他語重心長地問自己。
“當初我到底是被什麼蒙住了眼睛,将你招進來的。”
“因為屬下武功高強!”
令狐千裡略驕傲回答,讓競日扶着腦袋的手一頓。
“……小王并沒有讓你回答。”
“哦。”
“出去吧。”
“是。”
我現在躺在主人屋上房檐邊,至于為什麼,因為主人說暫時不想看到我,可侍衛的工作,又讓人不能遠離。
令狐千裡叼着根尾巴草,看着逐漸西沉的天空,心裡腹議。
這到底是讓我說話,還是不讓我說話……
我不說話,主人問我話,我又不能不說。
真是難伺候的主人啊~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