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會。”

廢蒼生話落，見對方直接轉身離開，沒有絲毫的遲疑，他握着手中的東西，還是有種不真實感，疑惑為何對方會如此直接。

他似乎有什麼事，急着要辦……

苗疆内，用極短的時間，平定了叛亂。

苗王回歸，苗王子亦歸來，但因大祭司天命之說，苗王失信，朝野上下更有武功盡失的傳言。苗王子蒼越孤鳴出來穩定局面，一人以武，以言服人，承命即位。

大典已畢，蒼狼一身華服走入苗王宮，屏退了其餘衆人，一個人站着大殿中間，神情複雜撫摸身側座椅。不知過了多久，他收回目光，向内中走去。

蒼狼在一間屋子外停住腳步，準備推開門，卻一瞬間遲疑，手懸空許久，最後還是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父王，蒼狼來了。”

“蒼狼……”

颢穹面色蒼白，武功全失，外加氣血逆轉，不是什麼輕而易舉便能恢複的傷勢。不過看到蒼狼，他還是想擡起手摸一摸那受苦的孩子。

“父王。”

蒼狼握住對方的手，在床邊坐下，慢慢道，“亂臣賊子已然全部處理，王族親衛也都從牢中解救，解去身上毒素。女暴君救助你我二人，本應提拔，但因傷勢我許她月餘假，等傷好再來複職。至于朝堂其他各部，都如平日一般運轉，可以不用擔心。”

“競日……孤鳴……”

乍然聽到這個名字，蒼狼一頓，将對方的手放回被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父王，蒼狼對近日的事情有了幾分調查，來此想讓父王幫我印證一二。”

“你說……”

颢穹聽蒼狼如此說，打起精神看向對方。

“苗疆紛亂皆因……”

苗疆今日紛亂皆因競日孤鳴意圖篡位，他囚禁當今苗王，釋放撼天阙引起苗疆内亂，更使得王儲流落遭難，這就是你想問的答案。

“是的，他将我……囚禁在……七惡牢，還用你威脅我……咳咳——”

蒼狼低垂了眼，替對方舒了舒氣，似乎随意地問道，“父王，令狐千裡是你派到他的身邊嗎？”

“令狐千裡……那是他向孤王讨要……的人。蒼狼，問此是……有何事？”

“沒事。”蒼狼将毛毯向上拉了拉蓋好，努力彎起嘴角道，“父王，要好好休息。禍亂剛剛平定，蒼狼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便不能多來此陪你了。”

“嗯。”颢穹見蒼狼準備離開，握住了對方的衣袖，一字一句道，“你要小心……撼天阙，他不是……你輕易能夠……對付的人。”

“蒼狼，知曉。”

蒼狼見颢穹說了這許多話，已然精神不濟，回身将垂落的被角扶正，低沉道。

“已經……安排好了，不用擔心。”

等颢穹入眠，蒼狼方輕手輕腳走出房門，慢慢合上門，門關上的一瞬間，他似洩了氣般嘴角落了下來。

蒼狼頭慢慢垂下抵住門框，按着門框的手握緊，深深吸了口氣。沒多久，蒼狼再睜開眼時，已然整理好了心情，他負手于背，去處理接下來的事了。

大火過後，會是什麼模樣？

斷壁殘垣，黑炭遍地，寸草不生，沒有一絲生機。

千雪不知自己在這裡了多久，隻知在他遍尋全府，沒有發現一人骨灰時，心沉了下來。蒼狼來時，見他的王叔，正坐在王府後院一棵未被燒到的樹下，神情恍惚。

“王叔。”

聽到聲響，千雪看向來人，開口聲音中帶着沙啞。

“蒼狼啊……”

蒼狼将準備好的水壺遞了過去，千雪接過揚手澆了下去，潤了嗓子亦洗了面，他用衣袖擦去多餘的水痕，而後接過對方準備的吃食，慢慢吃起東西來。

“這段日子，王叔不在。”蒼狼在千雪身旁一坐，平靜的開口，“讓蒼狼給王叔講一下，最近發生的事吧。”

“嗯。”

“這件事還要從三十年前說起，當年……”

蒼狼一件一件，向千雪講述了當年發生的故事。真正謀反的人，被殺的人，殺人的人，無辜的人，被牽連的人，與那不得不隐藏的人和對他親口說如今苗疆真相的人。

“祖王叔親口告訴我，他有理由有能力做這一切。”蒼狼語氣雖平靜，但話語中總帶着些許委屈，“他就這麼親口告訴我，一切都是他做的。”

“蒼狼……”千雪平靜下來，難有神情沉穩問道，“大祭司，現在如何了？”

“聽說因九龍天書之局，威望盡失，苗疆上下更是傳言，他預言之說多為妖言惑衆。魔世混亂時，被派往中原援助，不幸身亡，由步霄霆繼任。”

“預言之說，妖言惑衆……”

千雪狠狠咬了口包子，用力過深甚至壓過了嘴唇，可壓抑得情緒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不等咽下又來一口，隻填得滿滿當當。

小千雪啊，你都不知道你的王叔，有多麼疼惜你。

“九龍天書之局，王叔沒有被犧牲，中原抗擊魔世時，苗疆也保存了最大的戰力。鐵軍衛如今鎮守萬裡邊城，撼……大伯因舅父的關系，平息了想要覆滅苗疆的想法。王族親衛因中毒被捕，沒有折損。”

“我因，我……如今三部寶典于一身，繼任苗王，穩定了因極端手段而铤而走險的部族。萬裡邊城外的屏障，擋住了魔世妖魔的侵襲，讓苗疆有時間休養生息。”

蒼狼語調緩緩，卻止不住低落的心情，而千雪越聽越煩躁。

“考慮的很全面，不是嗎。”千雪啞着嗓子，回憶道，“我明明察覺到他不對勁了，下雨的時候，他的樣子，莫名其妙說的話，如果我，我……”

千雪說不下去了，身子一動懷中一個東西露出頭，他将東西取出後，胳膊肘戳了一下蒼狼，示意對方往這邊看

蒼狼扭頭看到熟悉的太陽狀裝飾，神情頓了一下，拉出了自己挂在心口的星狀項鍊。而千雪也從懷裡拿出了月亮的裝飾。

“這個挂飾，是我在這裡唯一找到的東西。”

“這是那一年我與祖王叔生辰時，祖王叔送給我的，後來也給了王叔一個。”蒼狼手按壓那帶有棱角的裝飾，懷念道，“祖王叔當時說這項鍊材質特殊，這世上隻有三個。”

“是啊，還特别囑咐要随身攜帶，說是護身符能夠保平安。”

千雪歎了口氣将太陽項鍊重新塞回懷中，擡頭見蒼狼擡着手看着自己，挑了挑眉想問對方幹嘛。

蒼狼顯然從對方目光讀出了想要沒門這句話，他讪讪收回手，握住了自己的項鍊，錯開了臉。

“王叔，你說祖王叔會去哪裡？”

“蒼狼，你為何沒問，他為何離開？”

千雪與蒼狼靠坐在一起，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模樣，整個人都快要被氣笑了。

“還真是唯恐我們找到一點點的線索，處理的真是幹淨。”

“王叔不也知道，又何必問蒼狼。”蒼狼聽到千雪得，也勾起了情緒，低聲道，“祖王叔，太過分了，就這麼一走了之！”

“頭疼啊!”千雪捂住頭，開始胡亂扯，“我懷疑我上輩子，一定跟王兄是仇人，這輩子做兄弟來互相折磨！”

“就那麼自顧自說話，都不聽人将話說完，祖王叔真是……”

蒼狼想起那日競日幹脆利落将自己放倒，抱怨的話還未說完，就停住了，他擡手撫上自己的額頭，想起那日對方抵自己額頭說着歡喜的聲音，聲音低了下去，鼻子一酸喃喃道。

“太任性了……”

“沒錯，太任性了！”千雪忍不住附和，但随即語氣又低落了下來，“你說他獨自一個人怎麼照顧自己,平日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怎麼生活啊，更别提他那時不時還昏睡過去的病。”

“王叔。”蒼狼聽千雪提起病症，猶豫開口道，“我這幾日，詢問了苗王宮内所有的人，在過去的這一段時間内，王叔沒有再犯過病症。而且……”

舅父還告知他，祖王叔甚至很少入眠。

“你是說……”

千雪話沒說完，但二人都知曉，那未說完的話是什麼。

“或許，還有很多事我們不曾了解過。”

雖然我們算是，與他最親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