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夢虬孫坐在龍涎口,嚼着東西,皺着眉頭看着遠處的金身像。他雖方聽過故事,卻不是為了故事而煩惱,而是因對方口中的欲星移。因為那些人口中的欲星移,跟他所認識的人根本就是兩個人。
看到鬼,怕不是被人抓了替換!
零食吃完了一個,問題也該思考下一個。夢虬孫從方才進入此地到現在一直感覺很熟悉,方才沒仔細想,現在越探越覺得不一般。
“這種氣息……啊,是海境!龍涎口的另一端是通往海境之下的水城。為什麼我沒聽到這個!為什麼我沒聽到這個啊!可惡!欲……”
“不必叫的那麼大聲,我人在這裡。”
夢虬孫猛得回過頭,就見欲星移一掌襲來,一瞬間這些天累壓在心口的煩躁,随抽出的棍,回給了對方。
欲星移急轉身,棍子從身前擦過,他不等落下,回腳猛踢。夢虬孫人帶武器,被踢得退後一步。見拉開了距離,不待對方再來,連忙開口。
“此地地質脆弱,你确定要在這裡?”
地質脆弱……夢虬孫立刻低頭,見腳邊已溢出了水,手勢一收,小心翼翼後退到更穩固的地方。
欲星移不似夢虬孫那般小心,他早就知曉這裡情況,自然了解哪裡可承受力,幾步轉過又拉遠了與對方的距離。
“你何必這麼生氣呢?”
“哼,臭墨魚!”夢虬孫雖然罷手,手中的劍卻并未收起,他憤憤道,“我終于搞清楚你的目的了。”
“洗耳恭聽。”
“你明知我個性,還加速刺激我參加鋒海劍奪。劍無極與雪山銀燕為何剛巧出現在那裡,還讓我知道你是九算,你就是刻意引導最讨厭你的我,去追查九算的事情!”
“不過,我相信你絕對不會輕易上當。”
“是……我不會因為玄之玄的話輕易相信。”夢虬孫被欲星移這理所當然的語調氣到,冷哼一聲道,“玄之玄與俏如來,你知道我會兩方面比對來驗證信息,這也就正和了你的意!”
“我的意?我可不曾說過什麼,都是你自己意會啊~”
“臭墨魚,你同門關系可沒怎麼好。”
夢虬孫拿起兵器,又用力合上。不遠處欲星移見對方這動靜,無聲一笑,他知人已然消了氣。
“沒辦法,誰讓我做人失敗啊。”
“把自己推得一幹二淨,可不就招人惦記。”
夢虬孫白了欲星移一眼,指向對岸的一步禅空,“你引我出海境,俏如來引我入佛門,我一路來此,都是為了他!”
欲星移對這話,不否認也不承認,隻是語氣難免又緩了幾分。
“為海境守住龍涎口吧。”
“那是自然!”夢虬孫将兵器放回到腰間,難得語帶試探道,“我倒不知堂堂海境師相,竟會有如此配合的時候。”
“那是你不知,那人有多難纏。”
夢虬孫幾時見過欲星移這般,眨了眨眼,語氣也低了下去,帶着幾分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擔心。
“信得過?”
“信不過。”
信不過到如此理所當然,除了欲星移還有誰!夢虬孫差點一口氣嗆住,他閉上眼舒了一口,轉過身往身旁石頭邊坐下,從懷裡拿出東西吃。
“給我一個。”
“不給。”夢虬孫側過身,躲過欲星移探來的手,“都想着算計我第二次,還想着吃我東西。”
“我真是做人失敗。”欲星移重重歎了一口氣,“我這般坦誠以告,怎麼還得這般評價。”
“少演了。”夢虬孫一口吃完手中的餅幹,幹脆道,“靠不住,你又無可奈何的人,會是哪般的人物。你為何不能出去,現在能出去的人是誰,你想讓我去,可惜了,我現在守着龍涎口。”
“其實,我不介意幫你守幾天。”
“我介意,趕緊遊回去,不然一會我怕忍不住将你打回去,别到時候撞到腦袋。”
欲星移故作遺憾,再一次問道,“真的不去?”
“絕對不去!”
夢虬孫拒絕得堅決,剛想開口再諷刺幾句,卻見欲星移輕輕一笑,随後扔來幾壇子,等人手接住,對方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左右掃了掃确定人走了,嘀咕一聲後才打開封口嘗了一口,是百裡聞香,便又喝了一口。
“不對……”
一壇百裡聞香見底,夢虬孫突然想起哪裡不對。從見面開始,欲星移從頭到尾都不正常的神情與态度,與那話裡話外的意思,分明就是相反的。
“看到鬼,他分明就不想我去!”
此時想明白已晚,話已落下失言便是掉下了顔面。夢虬孫在誰面前落面,也唯獨不想在欲星移面前如此。事已至此,他惡惡咬了口雞腿。
“你個臭墨魚!”
鋒海外,玄狐一出來便遇到了已等待好久的人。俏如來坐在石頭邊見對方出來,擡頭微笑。
“是你。”玄狐握住了身後的九尾風華,沉聲問,“你要提前戰約?”
“不是,我來是有事與你商議。”
俏如來一瞬間語速都快上些許,不然對方劍出鞘便不好收拾,此時墨狂可不在他身側。玄狐聽出對方的意思,慢慢放開了劍柄。
“除了劍,我對其他事情并沒有興趣。”
話雖如此說,玄狐還是順着俏如來的意思在對方身旁坐下,對能比劍的對手,他總會那般好說話。
“這件事,其實也與劍有關。”
“嗯?”
一聲疑問過後,二人之間除卻林間風聲外,别無他聲。玄狐不知為何對方在自己這句話後,這般難言,而俏如來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天知道,他在接收到師尊和廢蒼生前輩二人完全相反的囑托後,該做出如何的反應。
廢蒼生前輩道,玄狐不滅,滅世之武将現世。
師尊言,線索不可斷。
哪怕有一個人問問俏如來,能不能打得過,現在都不會這般糾結。為什麼你們就默認自己,一定會把玄狐打死。
當然這話如果問出口,怕不是要被用異樣的眼神看。畢竟止戈流,你告訴我你打不過一個魔。
玄狐扭頭看了眼不知什麼時候靠過來的人,很不明白。他開口剛說一個音,對方像忽然反應過來一般坐直起身,留玄狐一人莫名其妙。
“玄狐,你可知,魔的悲喜?”
“魔的悲喜?”
“不是……你或許無法理解這種情緒。”俏如來未有留時間給玄狐疑問,直接道,“你可知,為何鋒海劍奪之時,你會被地氣牽引,不得動彈。”
“為何?”
“你對于自己的來曆,一無所知嗎?”
“我來自魔世。”
俏如來因玄狐的回答,止住了話。方才他本想直接告知,但到了現在卻又猶豫了。說不清這情緒由何而來,卻硬是壓過了直白的話。
“玄狐,你為何不自己參悟劍招?”
“我在參悟。”
“不一樣。有形沒意就是空殼,劍意,是劍者的感情以及人生的經曆所帶來的領悟。你需要的,并不是劍招。”
談論起劍招,俏如來不免想起故人。那曾這般諄諄教誨過自己的人,現在已然不見,但人生的迷惘卻不曾在世人身上消去。或許,這就是緣由。
“人生的經曆……”
俏如來無聲一笑,“是,劍為人所用,劍招為人所使。沒感情,便不可能成就最上乘的劍招。”
“感情……”
何為感情,玄狐自有意識以來,從未有人對他談過這個問題。若放在平日,這與劍招無關的話題,他不會理會,但這偏偏有關,便繼續聽俏如來講下去。
“止戈流隻是窮盡人所極限,而非劍所極限,又或者說,它并非是劍法。你所追求的,其實不必舍近求遠。”
玄狐不懂,但他知曉那是可學習之物,便直接問,“如何體會感情?”
“你來人世,自然要入世。不知那讓你來人世的人,可對你說過什麼?”
俏如來眼神轉向鋒海的方向,餘光見玄狐在自己這話後,也跟着看向鋒海,衣袖下的手慢慢握緊,隻聽對方道。
“他說,我可在人世找到自己追求的東西。”
“尚同會那次,是你與他交換的條件嗎?”
“是。”玄狐神情不變,回道,“那是他帶我來人世的條件。”
“你,有地方去嗎?”
玄狐略略思索,“那人曾說,若要找他,就去金雷村。”
“你要去尋他?”
“是。”玄狐毫不避諱道,“他欠我一場全力以赴的對決。”
“全力以赴……上次是有旁人在場嗎?”
“嗯。”
俏如來未再開口,玄狐目光掃來,眼神微微示意,二人了然起身。
“十五日後,四方山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