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嗆哂笑着搖頭,自我挖苦道:“為什麼?總之幫你們一個忙,也幫我自己一個忙不好嗎?可惜……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不在法庭上拿出證據呢!那不是!那不是你的弟弟嗎?他那樣慘死,難道你不想為他報仇雪恨,讨回公道嗎?”
“當年出了些意外,不方便。”裴攻止很快冷靜下來解釋。
他心裡清楚,老嗆絕不是為了幫助自己這麼簡單,緊跟又問:“你這麼做究竟為什麼?”
“為了解脫。”
老嗆聲音不由變大,忽然情緒失控。黑暗中,他的臉上似乎有淚在閃爍。
裴攻止蹙眉,淡淡又問:“那些兇手究竟是什麼人?他們的背後是什麼人?你知道……”裴攻止頓了頓,覺得自己要問的話很蠢,可他猶豫之後,還是道:“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對我和小芽下手嗎?”
裴攻止根本不認識那些人,不過并不能排除無形中得罪過他們的可能。
“什麼人……什麼人……”老嗆呆呆重複着他的話,無奈地搖搖頭,自言自語着:“這麼多年了,我也不知他們是什麼人,你信嗎?”
他停了一瞬,盯着裴攻止嚴肅又道:“他們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國際組織,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至今見過的最高頭目也就是名叫宿龍谷的男人。”
裴攻止靜靜聽着老嗆發洩般的低訴:“其實當年隻要你們拿出證據,我就有辦法讓他們死!我後面有人的……因為你們的錯誤選擇令我失去了最後的機會!也讓這些人羽翼越來越壯大!”
他說着苦澀一笑,過了許久才繼續:“當年,那個男孩的屍體是我親自運走的……從醫院……”
這個消息令裴攻止渾身一震,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瞪着他質問:“你再說一遍!”
“我知道你找了很多年,但我和你一樣……他的屍體就是證據!隻可惜,我好不容易聯系布置好了一切,卻毀在你的手上!因為你們害得我失去了幾個兄弟!害得我被組織認定背叛,做了假局,當做叛徒,永無翻身的可能!我本來可以不用再當卧底的!隻要牽出宿龍谷!抓住他!我就不用再當卧底了……哈啊哈哈……”老嗆激動異常,裴攻止依舊死死抓着他的衣領,不停逼問:“你知道他在哪兒?你到底知不知道小芽在哪兒!”
小芽的身體當年是被老嗆運出醫院的……
這簡直是十多年來,他所聽過的,最振奮人心的消息!
然而,老嗆卻冷笑着,沉默下來,緩緩道:“最終審判那天,我想回去找他,我想是不是把那個孩子的屍體送到你的眼前你才會真的為他伸張正義!可惜……可惜……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屍體不見了……這些年我一直找,但我知道,即便找到也沒有任何用處了。”
老嗆拳頭緊握,血液在身體裡倒流般難受,遺憾中帶着一絲冰冷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兒,但有件事不妨告訴你,那個宿龍谷是個十足十的變态!他有一個本子,上面畫滿了虐殺一個人的手段!很多人争先恐後的學習效仿并以此為樂,他們在金三角舉行殺人遊戲,這個世間最惡的詞都不足以形容他們!我是意外發現他有一間房,房子裡有他和那個男孩的照片。他一定對那個男孩有些特别的情義。一定是他!你弟弟落在他的手裡……會死無全屍的!那天……他也在……”
“你在說什麼!說得再明白些!”裴攻止搖晃着老嗆的身體,震驚無比,這些事他從沒聽過。
什麼宿龍谷,什麼虐殺手冊,什麼和小芽有特别的情義和照片?
裴攻止從未聽小芽提起過任何陌生的男人……還是這樣危險的人……
他覺得老嗆瘋了,是在胡言亂語!
一定是的!
老嗆抓上他的手,聲音沙啞,似帶着濃重的哭腔,哈哈笑出了聲:“你知道嗎……1113案是宿龍谷唯一一次親自參與動手的事件,那孩子身體上有他留下的證據!你知不知道!他心狠手辣根本不算人……可他、竟然會喜歡那個孩子……那是一種變态心理……我說的一切都在錄像的另半段裡!”
“你閉嘴!”裴攻止冷靜地可怕。
然而,老嗆不但不聽,反而變本加厲的刺激他:“哈哈……當年我把他藏在一處地下室的冷櫃裡,他的指甲裡有那個人的皮屑,身上有對方的指紋,内衣上也是那個男人留下的□□!這一切都能作為指正宿龍谷的鐵證!是你們蠢!”
所有的憤怒在這一瞬爆發,老嗆霍然起身,掐上裴攻止的脖子,破口怒罵:“我真該把另一半也寄給你!讓你好好看看你弟弟為了你是怎麼被人侵犯的!或者直接把屍體拉到你的面前!讓你清醒清醒……看看、看看沒把那些人送到死!是多麼錯的……”
話音未落,裴攻止已“咚”的一拳揮了過去。
“他已經死了!你還要說這些話羞辱他!”他憤怒不已,将老嗆死死壓在了鐵門間。
門發出一聲巨響,床上的小個子早就醒了,如今聽見這樣大的動靜,也一屁股坐了起來,但不敢靠近兩人,隻是靜靜看着。
老嗆一貫沒心沒肺的笑,裴攻止照着他的臉又揮了幾拳。
他無法忍受任何人說出羞辱小芽的話來,更不能聽見、不能接受他被人羞辱亵渎的事實!
“我不相信你的話!一句也不信!”他瘋了一般出拳,老嗆捂着頭,悶聲斷斷續續道:“事實……事實就在三刀子手裡……有、有本事你就去拿!”
随着二人的厮打,驚動了獄警。
燈亮的那一瞬間,老嗆一臉是血的倚在牆角,仰頭沖裴攻止咧嘴一笑:“還記得三刀子在哪兒嗎?”
獄警拉開了兩人,老嗆被拖走醫治,臨走的時候,透過冰冷的鐵門,木然一笑道:“這下算我還你了……”
裴攻止被壓在牆壁間,一動不動地盯着老嗆。
“公子!”鐵門鎖上的刹那,老嗆忽然喊了他一聲。
裴攻止盯着神情戲谑的男人,隻聽對方語氣嚴肅地道了句:“七日後……法庭見。”
看着那染血的笑容,無形的壓力在瞬間襲來。
裴攻止站在原地,如同被人澆了一盆冷水……
從頭到腳都被凍在了2013年的春天。
那個時候,他隻覺得——老嗆,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