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齊大人,你是不是水土不服啊?”
青年茫然,實話實說:“從未有過此類症狀。”
“那你身體恢複得如何?”
齊覽斟酌魚宣的用意。
京城的人不會放過他們,即使他一定要跟,魚宣也不會要一個拖油瓶。
“……無礙。”
魚宣:……
女鬼扯出一個禮貌的笑:“齊大人怎麼解釋,今日昏倒在我床邊的事?”
青年老實巴交:“靈力透支。”
又抓緊找補:“不礙事。”
他白慘慘的臉色和淩亂的頭發讓這句話毫無說服力。
魚宣不知道說什麼好,伸出食指在他的額頭帶了力道戳下去:“惜着點命吧齊大人。”
齊覽被戳得後仰。
欺負一個柔弱的友方NPC無法給玩家帶來成就感,魚宣也不是那種喜歡在遊戲裡較勁的性格。
但這個視角看他,又貓又狗的,觀賞價值極佳。
怪不得這個乖乖仔把自己搞這麼亂還不收拾。
靈力透支的話,那就合理了。
女鬼就着指頭上那點接觸面積,給這個小可憐除塵清潔。
除塵符印是不知多少代的改良版,一鍵整理儀容儀表不在話下。
魚宣算是發現了,NPC正經清爽的時候人模人樣,一旦不打理站在靈異堆裡都分不出好歹。
她收了手。
“還有,京城我們照樣得去,”女鬼另一隻手拎着一串藥包放到青年面前,“趁着這兩天有條件,一日三回,當着我面喝。”
齊覽沒有異議。
“另外,查查食珍樓賬房符芹和符莊,馮時惜的過往也整理出來,事無巨細。”
官署有人好辦事。
驿官派人将魚宣要的資料趕在天黑前送了過來。
平民百姓的日子簡單,三個人合起來不過薄薄一冊。
府裡有現成的家丁,到點了廚房煙囪往外冒氣。
趁着開火做飯的時間,魚宣把冊子上的内容從頭到尾翻閱。
符芹不是弓鳴縣本地人,二十年前,她從别處逃難來,與當地書鋪老闆張氏成婚。
新婚不到兩個月,京城周邊幾座城池被靈異侵占,皇帝下诏征兵。
張氏應召從軍,此後杳無音訊。
第七年,隔了一條河的南盛城傳來軍隊戰敗覆沒的消息。
符芹起初還撐着經營書鋪,噩耗傳來大病一場,不得不關門休養,纏綿病榻兩年有餘。
後來病好也無心管理店鋪上上下下的繁雜事務,好在識字能算賬,經人介紹去了食珍樓。
第十年,有媒人要替她說親,勸她再嫁,被符芹一一拒絕。
賬房的事務符芹逐漸上手,也許是為了聊以慰藉,她收了馮時惜做學徒。
第十四年,馮時惜離開食珍樓,一心念書,符芹又收了符莊,并在此期間時常上門看望。
據說馮時惜趕考的盤纏有大半是由符芹提供。
既是恩師,又是恩人,恩重如山。
看來馮時惜此次還鄉,符芹的功勞不少。
而符莊與馮時惜的狀況差不多,都是孤兒,隻不過符莊還要更苦。
她不知家住何處,有記憶以來一直靠行乞為生,被符芹撿到酒樓時才七歲,現在也不過十三。
這二十年間難免有閑話,說符芹守寡守瘋了,恨不能把别人家的孩子搶來自己養。
但符芹對這些風言風語充耳不聞,依然我行我素。
魚宣感慨:“芹娘子真是個大善人啊。”
不論馮時惜還是符莊,符芹都沒有收養,而是僅僅收做學徒傳授一門技藝。
她花的時間精力,投入的感情,不比收養個孩子少。
外面傳來叩門聲。
“兩位大人,是否現在用膳?”
魚宣收起冊子。
齊覽:“進來吧。”
這裡的廚房接待外員的經驗比食珍樓豐富多了。
至少香料含量看起來并不吓人。
女鬼又重新擁有了進食的樂趣。
“想見見馮時惜嗎?”齊覽問,“驿官說狀元府已經入住了。”
魚宣頭也不擡:“飯後就去。”
夜黑風高。
一人一鬼按計劃進行消食活動。
狀元府是弓鳴縣當地權貴出資建造的,不是馮時惜原本的住處,從門前的石獅子到後廚的竈台都嶄新。
此刻府邸燈火通明。
這麼晚來做客顯然不合适。
魚宣和齊覽站在房頂,這個觀景角度能把整個狀元府收入眼底。
還有不遠處的食珍樓。
女鬼原地轉了一圈。
來的時候隻管悶頭走,天又黑,這會兒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
魚宣摸上青年腰間墜子扯了扯:“我們家在哪兒呢?”
她說得順口,齊覽沉默半晌。
“你希望在哪兒?”
魚宣:?
她希望在哪兒就能在哪兒嗎?
女鬼沒好氣:“我覺得這兒就不錯,你能把狀元踹出去嗎?”
“今晚嗎?”
魚宣不敢展示自己的冷幽默了。
因為NPC真的會幹實事。
“不着急,先看看這位狀元長什麼模樣,”魚宣探頭在府内四處瞄,“要是樣貌好,指不定早就被榜下捉婿了,等我們趕去京城還能喝上喜酒。”
自古探花俊美之名最甚,但能送到皇帝面前的哪有長相不過關的。
才貌雙全,王室嚴選,萬裡挑一的條件。
下方傳來蘊着笑意的問詢。
“這位娘子,是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