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宣猜錯了一件事:懷璧并不是在活着的時候被剝了殼。
它是由龜蔔後的殼而誕生的靈異。
誠如齊覽所言,它的本體異變了。
不僅僅是放大,還從一片腹甲變成了一整個龜殼。
懷璧擁有阿鬼的記憶後,對于自己為了口吃的賴在一個人類身上接受良好。
它想起自己之前布的局。
隻是眼前的女鬼毫無疑問是個意外的阻礙。
靈異是一個包容性很強的群體,魚宣既然實力遠在懷璧之上,它就不會對魚宣和人類親近這件事置喙。
而且她看起來脾氣格外好,也不打算拿它打牙祭。
因此懷璧才壯着膽子請求她袖手旁觀。
那五個孩子中有兩個的氣息古怪,懷璧沒有在意。
與魚宣一樣,出于靈異的直覺,它對賀貞和賀英的關注有所傾斜,但也僅此而已。
在懷璧眼中,這些人都是要死的。
不過它的主要目标是越升,在魚宣毀壞龜殼緻使屏障消失後,它也知道這姑奶奶是要保這些人,放棄得很爽快。
靈異從誕生開始就是趨利避害的佼佼者,跟魚宣硬碰硬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懷璧才不幹。
懷璧的靈體不是叫阿鬼,而是阿龜,在它與越升那點微弱的聯系下,他有時能與它交流。
國師讓越升問出它的名字。
阿龜告訴了他,但因為聯系微弱,越升沒能得到具體的文字。
越升看不見它,出于對靈異的刻闆印象,愣是一廂情願地喊它“阿鬼”。
阿龜一次也沒有應。
實際上不需要它應,且不說越升主動喊它的次數少得可憐,就算他喊,阿龜也不可能放棄自己的節奏去聽一個人類指揮。
它又不是越升手底下的兵。
越升本人對阿龜的我行我素很清楚,可阿龜又不是魚宣這種看得見摸得着的靈異,逮也逮不住。
所以在國師說它不可控時,越升深以為然。
他當初為了得到通靈玉花了大價錢,就是希望能在戰場上有些安全保障,也方便指揮作戰。
誰能想到買一送一,帶回來這麼個祖宗。
靈異常常在軍隊沒有任何進攻預兆的時候就被消滅了,不知情的人隻看結果,說他“兵行詭道,出其不意”。
詭道确實是鬼道,出其不意也沒錯,因為他自己也沒任何心理準備。
越升很憋屈,他作為主将本來應該運籌帷幄的,現在卻要去猜一個靈異的心思。
每天最糾結的除了如何作戰,就是猜阿龜這次出不出手,什麼時候出手。
計劃外的情況太多,越升有時候都會覺得自己前後腳下的命令狗屁不通。
但他身負靈異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滿腹話語無人傾訴的越升日漸憂郁。
慢慢地,越升發現阿龜開始挑食。
小靈異它不吃了,碰上比自己強大的靈異更是跑得沒影。
非常容易忘本的一隻靈異。
很快越升就沒工夫管阿龜忘不忘本了。
到了南盛城,阿龜比之前都要懶散得多,跟回家了一樣,任軍隊頑強抵抗,它整日整日地不出現。
越升本來都準備好咬咬牙使用人海戰術,在清風散把自己腌入味前把密林靈異刮痧刮死。
所以才會招入那麼多民兵。
可那樣死的人太多了,越升下決定下得很痛苦。
好不容易把城内青壯年男女都搜羅起來,阿龜卻在這時候出現。
北面密林裡,藤蔓吊起來的,灌木纏住的,枝葉絞死的,屍橫遍野。
原本如活物一樣蠕動的植物突然停下沒了動靜。
越升感知到熟悉的氣息。
是阿龜。
阿龜來去匆匆,一如既往地吃了就走。
越升臉上的肌肉僵硬,面對或死或傷的士兵,一時不知道要做出什麼表情。
最終隻有一句:“收兵。”
密林靈異銷聲匿迹後,阿龜就窩在河裡不見人。
雖然人本來也看不見它。
入鞘術的啟用就在這幾天,為免波及無辜,越升抓緊時間讓人撤離。
他身體衰弱的速度太快了,每日憑清風散維持神智和行動。
藥量一加再加。
越升本來打算送走所有百姓後就讓軍隊也離開,自己在這座空城裡和阿龜同歸于盡。
這天他到河邊,水裡突然傳來一陣強烈的吸力,将他拖入其中。
已經幾乎是個空殼子的越升毫無反抗之力,很快失去意識。
再醒來,他悲哀地發現南盛城裡又多了一個靈異。
而且他預感,這個靈異空前強大,阿龜對付不了。
可是底氣不足的越升除了阿龜也沒有别的可以跟魚宣對峙的籌碼了。
可惜魚宣完全無視他暗戳戳的警告。
越升實在沒有辦法,感覺太陽穴突突跳。
為今之計,隻有加快撤離速度。
天知道越升得知自己昏了三天,而且這三天裡撤離行動毫無進展時,他的腦袋有多疼。
劉斤不動腦子就算了,龐壬亂動腦子也算了,哪怕他倆把事情落實一下呢?
越升眼見魚宣是不打算走了,一想到自己要同時應付兩隻靈異和一個不知道是敵是友的道士,就崩潰得不想面對。
把他掰開三瓣,也不夠給這三位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