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墨塵遵師尊之命前往幾座小峰巒處救人,一路上倒是救下了幾位黛伊宗弟子,護送他們去安全地帶療傷回來後,這層層繞繞的山脈竟讓他走錯了路。
本還在想此處是何地,待看到劍宗的弟子後方知竟來到了最為偏僻的後山。
很巧,正好看到賀浮曦與劍宗弟子謝流雲在交談一二。
這一路,梅墨塵都沒找到機會同賀浮曦說話,眼下碰了面,機不可失,他的确有些話想和她說明。
正要邁出步子,走在人群前方的劍宗弟子驚叫一聲:“掌門師兄,遠處有蟄伏于此的黛伊宗弟子!”
謝流雲警覺性很高,聞聲朝着遠處望去,剛剛前方還不見石壁,此刻,寸草不生的地面上竟多出了一塊半人高的石壁,仔細一看,石壁上映着七八個修士的虛影。
女修士着初荷紅色門服,男修士着碧藍色門服,他們的肉身被雪妖用妖術緊固在石壁之中,若非來此的這些人是修行之人,肉眼凡胎是絕不可能看出顯化的虛影的。
謝流雲看的真切,他們皆受了很重的内傷。
“救人!”
掌門師兄令下,蓄勢待發的劍宗弟子掌中凝聚靈力,劍落手後,怒發沖冠,齊齊朝着那石壁馳去。
石壁外被雪妖布下結界,劍光震懾而過,結界迸發出虹茫,像是火焰一般,頃刻間縱橫交錯,四下亂墜。
他們追蹤了雪妖一路,對此也見怪不怪,雪妖花樣頗多,這皆是她早已設好的機關。
劍宗弟子劈斬魔氣之時,賀浮曦也沒閑着,她知自己實力不及他們,但她也希望自己不要拖他們後腿。
意念一動,一道靈符飛出,雖催動靈力緻使她筋骨更加悶痛,但她的靈符飛出後也壓制了不少魔氣,這足以讓賀浮曦覺得值得。
她锲而不舍繼續畫符。
“你這樣是沒有多少用的,傷神又費力,你躲我後面,我護着你。”
一道不算陌生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他一開口時,賀浮曦頓了片刻,險些被魔氣所傷。
她回過身去,果然看到了最不想看見的人。
梅墨塵本意是怕她受傷,想着關心照拂她,但一開口就多了幾分說教的意思,見她雙眼冷漠的盯着自己,梅墨塵突然意識到自己表達的似乎容易讓人誤會。
“浮曦,我沒有别的意思,我隻是關心你,這一路我都想找機會和你說話,苦于沒有機會,這幾日你都去了哪裡?你真的被賀掌門關進了鎮妖仙塔?”
賀浮曦很想冷笑,但她突然發現現在面對梅墨塵時,她已然連自嘲和訴說委屈的想法都沒有了。
以往她一直将梅墨塵放在心裡最深處,可自從她不再将他視為救贖後,她才發現,他同她說的話從來都隻會讓她覺得自己很差。
縱然他沒有惡意,他也實打實給她潑了冷水,更讓她難堪。
“你今日不是都聽到了嗎?還來問我做什麼?”
賀浮曦不再看他,繼續做着該做的事。
梅墨塵有些着急,玄色的袖子一拂,退散不少魔氣。
一時間,一道淡黑色光圈将兩人罩住。
他隻想同她說清楚,他并不知曉她遭遇了這些非人折磨。
她如果想聽見他的道歉,他也會給。
“你這是作甚?”
賀浮曦有些不悅。
她雖然實力不佳,但從不做逃兵。
“浮曦,我就想同你說幾句話。”
怕她誤會,梅墨塵抓緊時間繼續說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因為我叫賀掌門罰你?我沒想過他會……”
“梅墨塵,如果你是來說這件事的,你可以把心放回肚子裡了,我不會找你讨要說法的,我隻想過好我自己的生活。”
“你叫我什麼?”
梅墨塵有一瞬間的恍惚,從小到大她一直跟在他身後,喋喋不休的叫他墨塵哥哥。
過往浮現在眼前,畫面裡最多的場景是她圍在他左右向他撒嬌,對他說期待快點長大,長大後她就可以嫁給他了。
他沒有給過她回應,但他自認為他心裡還是有她的,她難道不知道嗎?
還是說,她還在生菀菀的氣?
“浮曦,那日我說菀菀比你好千倍萬倍也隻是氣話,況且我隻當菀菀是我的妹妹,你怎麼就容不下她呢?”
賀浮曦還以為他哽咽半天是要說什麼,沒想到又是賀菀菀。
算了,她懶得多說。
“梅墨塵,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我離開了你一樣活的精彩。”
靈壓彙聚丹田,賀浮曦一道靈符破出,震開梅墨塵設下的光圈,繼續與劍宗并肩而戰。
梅墨塵不理解賀浮曦為什麼這麼固執,他隻當她還在生氣,深吸一口氣道:“浮曦,我知你心裡有氣,你也的的确确為紫雲宗付出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等回到紫雲宗我待你向賀掌門解釋!”
好一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應該對他的評價感恩戴德是吧?
本來賀浮曦心情挺好,此刻被他擾的心神聚燥。
不免喝道:“你煩不煩啊!”
賀菀菀趕來的時候,已将這一幕幕皆看在眼裡,他們二人躲進靈圈裡都說了些什麼?賀浮曦仍舊在吊着梅墨塵嗎?
看樣子,是了…
她最讨厭的就是賀浮曦這自命清高的樣子,她不是說要離開紫雲宗嘛,現在又糾纏不休,笑死,裝什麼啊她。
魔氣斬絕後,石壁外的結界被謝流雲一劍劈開,黛伊宗被困的弟子也在頃刻間身魂歸一,一個個從石壁上掉落下來。
就在這時,石壁分裂後氤氲出一股妖風,算作石壁的回光返照,半刻鐘它自會消散,劍宗修士此刻都忙着救人,無從顧它,亦不知妖風有人的意識,最喜歡恃強淩弱…
那股妖風朝着賀浮曦襲來時,她兩掌劃一,符箓形成的屏障死死抵住它施壓的魔氣。
“浮曦别怕,我來救你!”
見狀,梅墨塵手裡的靈器對準妖風正欲擊發。
“啊……墨塵哥哥救我!”
與此同時,賀菀菀的聲音驟然響起,就在附近。
梅墨塵心尖一震,近乎是下意識的轉過身去,正好看到一條四尾毒蛇張着大口朝賀菀菀攻擊。
賀菀菀臉色泛白,一雙鹿眼無辜又可憐,害怕極了。
“找死!”
梅墨塵手腕一松,靈器化作弓弩直直射向那毒物。
毒蛇一擊斃命,梅墨塵正要松口氣時突然想到了什麼。
……不好!
浮曦!
再次轉過身去,那妖氣已将她捆綁成團,魔障之下隐約可見賀浮曦蒼白如紙的臉色,以及滑落在額前豆大的汗珠。
他正要再次發功,一道劍鳴聲伴随着山巒獸鳴拔地而起,妖風被斬的無影無蹤。
賀浮曦前一秒還不得呼吸,瞬間大口空氣如肺,死地後生,她從未這般舒适過。
“沒事吧!”
謝流雲扶着她的肩膀,防止她站不穩。
賀浮曦的确有些站不穩,被他這樣一拂她下意識的抓住他的手臂。
“謝師兄,我沒事。”
賀菀菀此刻已跑到梅墨塵身側,佯裝害怕的往他身上靠,梅墨塵心情有些沉悶,她這麼一靠他心裡的燥氣更重了幾分,身子往旁偏了偏。
這個細微的動作被賀菀菀察覺到了,她心裡不爽,順着梅墨塵的目光看去。
賀浮曦剛剛脫險,手還搭在謝流雲的手臂上。
賀菀菀嘴角蕩起清淺的笑,有意無意道:“姐姐好像很喜歡這個劍宗大師兄呢,我看他和姐姐确實有幾分般配呢。”
“你不要亂說。”
訓斥聲冷不丁響起,給賀菀菀吓一跳,同樣也讓梅墨塵自己吓了一跳。
他為什麼發這麼大脾氣?
“墨塵哥哥,菀菀是說錯了什麼嗎?你為什麼要兇菀菀……”
賀菀菀眼睛一下子就紅了,看上去像是受了極大委屈。
梅墨塵的心也跟着疼了起來:“我不是那個意思,菀菀,這裡人多眼雜,若是你的話讓有心之人聽去了,難免不會遭來非議,對四大宗門的影響終歸是不好。”
賀菀菀聽的可笑,但面上還是乖巧的點頭:“墨塵哥哥說的是,菀菀下次一定注意。”
“剛剛是我太兇了,沒吓到你吧?”
“菀菀沒事的。”
梅墨塵正同賀菀菀說話,便瞧見賀浮曦和謝流雲從他眼前走了過去。
兩人氣質間頗有些相似之處,男子面如冠玉,女子亦出水芙蓉,乍一看确實佳偶天成,郎才女貌。
梅墨塵眸中晦暗不明,說不出什麼滋味。
很快,他平定心神,不會的,賀浮曦隻心悅于他,這麼多年了,他心裡還是有數的。
隻待事後,他好好同她說明,她會理解他的。
——
賀浮曦跟着謝流雲與其他人兵分兩路,剩下的這行人趕到鳳吟殿外時,雪妖已然在此現身,她散下大片落雪,刺骨的寒意籠罩整個大殿,大殿上空,一張透明圓盤形結界高懸,無數星星點點的光圈自圓盤邊緣飛出,似銀河倒瀉。
炎宵宗弟子和金凜宗弟子不知在此抵抗了多久,道道靈光問天,直逼結界,兩方尚未有勝負之分,但不難看出兩宗弟子已經要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