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去哪裡?”
年幼的林季撐着傘,腳步匆匆。他今天比平時早回來了一個時辰,速來潔淨的袖口上沾滿了灰,就連臉上也是一塊一塊的,活像家裡那隻鑽了竈台的狸奴。
林瑜年紀小,每天就等着她哥哥回家,把自己做不成的繡品交給哥哥拯救,看着林季一聲不吭的回來,她像個小應聲蟲一樣跟在人屁股後面,一邊走一邊喊。
林季沒有回答,他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間,重重關上了門。
“哥?”
一會兒,林瑜追了上來,她輕手輕腳的推開門,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她似是終于察覺到林季情緒不對,一溜小跑跑到林季身邊,偏頭蹲下。
“你哭啦?”她問。
“我沒有。”林季原本趴在桌子上,聽到妹妹這樣問,立刻坐起來。雖然嘴上說沒哭,但明顯紅着的眼睛和鼻尖已經完全将他暴露。
他抱起妹妹,從她手裡接過繡了一半的花,悶悶的說:“我過兩天給你,你先自己去玩吧,你跟媽媽說,我今天不餓,晚上不去吃飯了。”
“哦。”林瑜好奇的看着林季,問,“誰惹你了?”
林季不看她,答:“沒人惹我。”
遠處堂屋裡,兩個孩子的母親憋着笑,手中拿着的話本半天沒翻頁,看着小女兒從兒子房間出來,她終于是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來。
“夫人,這是怎麼了?”
蘭秋心笑了一會兒,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她看向不明所以的嬷嬷,放下話本,說:“闖禍了,挨罵了呗。”
“啊?”嬷嬷驚訝道。
林季從小是個乖孩子,有時候乖的蘭秋心都頭疼。循規蹈矩,一闆一眼,小小年紀,又一把年紀。
開蒙後,林季對上學這件事産生了巨大的興趣,這種興趣大到他自己的作業他寫,他妹的作業他也去寫,當時蘭秋心知道這事後兩眼一黑,差點暈過去。
“你為什麼幫你妹繡花?”蘭秋心問。
林季眨眨眼睛:“夫子說,要愛護家中的幼弟幼妹。幼妹有困難,我是兄長,我得幫她。”
“那你怎麼不幫她吃飯?”蘭秋心說。
林季瞪着大眼睛:“夫子說,要是沒有困難,就不用幫,但為人兄長,當自省其身,為其典範。”
蘭秋心一陣窒息,她問:“這就是你每天早起給你妹妹寫字帖的理由?”
“是的,母親,”林季回答,“我每日早起習字,這樣妹妹看到了,她也會做的。”
蘭秋心沉默良久,問:“你們夫子姓什麼,家住哪裡?”
“夫子姓邵,不知道住哪裡,”林季奇怪的問,“母親要做什麼?”
蘭秋心言簡意赅:“揍他!”
林季抿着嘴,不再說話。
蘭秋心唉聲歎氣,差點氣暈。
所以嬷嬷聽到林季挨罰,自然覺得新奇,于是便追問道:“少爺這是做什麼了?”
“沒什麼,”蘭秋心笑意盈盈,“世子中午沒吃飽,從膳房掏了兩個番薯,下午趁夫子不再的時候烤了。結果火候沒掌握好……”
嬷嬷奇怪:“烤焦了?”
蘭秋心:“把學堂燒了。”
嬷嬷:……
“這,這跟少爺有什麼關系?”嬷嬷問。
“你家少爺給人家講大道理去了,結果沒講過人家,被扣下望風。”蘭秋心說,“結果被陛下撞見,就一塊罰了,現在你家老爺還跟長公主一起在宮裡道歉呢。”
“啊,啊?”嬷嬷大驚失色。
“他就一倒黴池魚,城門失火還怨得着他?罰他抄了兩遍書,他這天就塌了。”蘭秋心擺擺手,“他那夫子我早就看不順眼了,整天就知道講那些大道理。父親也進宮了,正好趁着這機會,要麼給他弄出來别在那個學堂讀書了,要麼就換個先生。”
昌武十二年,那是林季人生中第一次挨罰,罰的他永生難忘。
從此林季上學都繞着祁嬴走,生怕再被他連累。但也就是那次開始,祁嬴不知道腦子抽什麼風,開始纏着他。那段時間祁嬴還沒迷戀翹課,每天跟在林季身邊。
不過,這種日子也沒持續多久。不知道從那一天開始,祁嬴在學堂請了一個長假,回來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逃課,打架,以前他不會做的事情,如今全都做了。
林季不知道穆景成現在提起往事的意思,但好在他也就是一說,見兩人誰都沒有回答,他也沒再追問,在趙榮的攙扶下離開了。
林季直起身,殿内穿堂風吹過,他才察覺出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汗。不知道是驚的,還是吓得。
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林季撐着地站起來,餘光瞥見一名年輕的士兵急匆匆的跑過來,他在祁嬴耳邊說了些什麼,祁嬴臉色如常,但眼神卻略微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