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祁嬴出現的那一刻起,穆嘉辰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尤其是在祁嬴帶來的活野兔在他昂貴的地毯上咚咚跺腳,留下一串他并不想知道是什麼的小圓球後,穆嘉辰的表情幾乎是無法控制。
他嘴角抽搐,強壓着各種情緒,看向面前的祁嬴。
祁嬴眼神真摯。
他好像真的像個傻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真情實感的來找他這個表兄分享。但要是祁嬴真的如此清澈,他也就不會在博玄去找林季時做出那種跟被搶了老婆似的反應。
穆嘉辰知道,祁嬴在記恨他。廣信糧草出問題,廣信侯受傷,他心裡憋着氣。尤其是在自己帶走林德先與胡奏後,祁嬴的不滿幾乎要到達定頂峰。
若是以前,他估計會立刻闖到自己府上撒潑。但如今,一場危機過後,他變得沉穩了。穆嘉辰不知道這是祁嬴的成長,還是他的真面目。但他知道,現在他們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
穆嘉辰迅速調整情緒,擠出一個和善的笑,盯着那隻兔子,婉拒道:“不了。子安,你這是去哪裡了?”
“哦,去抄家。”祁嬴俯身拎起兔子,大搖大擺的坐到穆嘉辰的椅子上,“我想若是林德先真幹了偷換糧草的缺德事,那他的兄弟也脫不了關系,就帶人過去抄了他們家。本來還想繼續,但我轉念一想,不對啊。”
祁嬴語氣慵懶,尾音上揚,吊兒郎當的一擡眼,對上穆嘉辰探究的視線,同時看到對方眼中的警惕與清明。
“陛下,哦,舅舅讓我跟着表兄做事,我得來看看表兄才對。”祁嬴揉着野兔腦袋,看向穆嘉辰。
穆嘉辰卻在這時注意到祁嬴的衣袖。
祁嬴袖口上方卻有一道幹淨利落的破口,像是刀痕,持刀者自下而上攻擊,好似是在躲藏,卻又面臨将被發現境地的殊死一搏。
穆嘉辰眼皮狠狠一跳。
“子安不必多禮,”他同祁嬴周旋,“談不上誰帶誰做事,隻是你剛在都城衛某得職位,以前也沒辦過案子,難免有些不熟悉,我領你入個門而已。子安,我看你身上也夠狼狽,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祁嬴輕笑搖頭:“沒事,就是兔子難抓,差點滾下山去。”
“既然陛下說讓我學,我就得學。”他擡起頭,沉吟片刻,道,“但我的确沒興趣整天泡在大理寺那地方,這樣吧,我每天找兩個人過去,跟着表兄學習。他們人去了,就當我在了。”
呵。
穆嘉辰冷笑。
祁嬴打的好算盤,他這是想要留人監視大理寺的審訊,還拿着穆景成來壓自己。
穆嘉辰當即就要拒絕,可此時祁嬴卻猛地起身,拍拍衣服,将塵土都留在他桌上。
“哎,就這麼定了,這樣萬一舅舅怪罪,也怪不到表兄身上。”祁嬴明着裝傻,上前用穆嘉辰的白衣服當擦手布,用力拍了兩下,留下一串黑手印,“表兄,我先走了。”
“等下!”穆嘉辰大喊,祁嬴并不管他,自己自顧自的演了這一場戲,走了。
穆嘉辰看着狼藉的書房,氣的發笑。祁嬴一離開,博玄就戰戰兢兢的進來:“殿下,他走了。”
穆嘉辰臉頰抽搐,抓起桌上的硯台,咣的砸在地上。
“讓博軒滾回來,”穆嘉辰怒道,“不都處理好了嗎?處理好了,他怎麼還能站着進來,對我挑釁?”
博玄不敢言,他垂着頭,生怕主子對自己怪罪。
穆嘉辰現在管不得其他,大步走出書房。他一路沖到後院,叫出幾個暗衛,道:“博軒呢?叫他帶着他處理好的人來見我!”
暗衛們不敢耽擱,約半個時辰後,博軒匆匆趕來。
“殿下。”他身後的人擡着擔架,擔架上像是一個人型物體。
博軒對穆嘉辰行禮,親手掀開白布。
白布下顯露出一張異常熟悉的臉。
穆嘉辰看過去,看到“祁嬴”靜靜躺在那裡,沒有呼吸。
他見此情景,立刻起身。
“這,這怎麼可能?”站在穆嘉辰身邊的博玄驚呼出聲,他道,“陛下,這人與祁嬴一模一樣。”
“什麼叫與祁嬴一模一樣?這就是祁嬴。”博軒聞言不耐的反駁,“人是我親手殺的,我還能不知道這裡躺的是誰?”
博玄冷笑:“剛剛我和殿下可是親眼見到祁嬴活蹦亂跳的出現在書房,你這活辦砸了!”
博軒聞言,正欲辯駁。此時穆嘉辰眼神微閃,止住他說話,上前徹底掀開那人身上的白布。他定定看了一會兒,轉身抽出博軒的佩刀,在那人脖頸處的傷痕下又劃了一道。
人死後,皮膚沒有生前那樣緊緻,在穆嘉辰的動作下,他傷處周圍的皮膚詭異的打起小卷。穆嘉辰看準卷起的缺口,用刀一挑,頓時從那人身上扯下一片“皮膚”。
這時,博軒才注意到,那人身上破損的皮膚與身上的膚色有着極大的差異。他意識到不對勁,上前将那些“皮膚”都扯下來。
那些東西根本不是人真正的皮膚,而是一些富有彈性的僞裝物。在卸掉僞裝物後,“祁嬴”直接變了樣子。
“這是黃老大的人。”博玄驚呼。
“那山匪的手下?”穆嘉辰面色凝重,他沉默半晌,捏住眉心,“我這表弟這次是真下了血本。”
“這是從東邊島上傳過來的易容術,将豬皮熬成薄片,放在本體臉上捏出形狀,在貼到另一個人身上進行調整,幾乎能達到完美僞裝的地步。早年傳來的時候,宮裡人人都備了一副,是為了危急時刻保命用的。”
“我們被騙了。”穆嘉辰看向不遠處的夜空,“祁嬴,我真是小瞧他了。”
……
離開二皇子府的刹那,祁嬴臉上笑意蕩然無存,他冷下臉,揮手叫來陳奇。陳奇在大理寺盯了一天,見到祁嬴,立刻彙報:“二皇子今天沒回大理寺,林大人與胡奏分開關着,都受了點刑,但還活着。”
“明天你叫幾個兄弟貼身跟着審訊的人,再派人在暗處盯着,防止他們秘密動手。”祁嬴聞言安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