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族副使在大盛境内身故，我們該給使節團一個交代。這件事，幽族正使也是同意的。既然如此，我們該先查案子，再說和談。”

刑部尚書高軒于昌武帝繼位初年入仕，和在場的諸位比起來，年紀不算大，但行事果斷穩重。被他這樣一提，蘭峰反應過來，也說道：“高大人說的在理，陛下，幽族在和談條件上含糊其辭，若我們現在着急确定這個條件，反而是着了他們的道。不如我們也等一等，現将行刺一事查明白。”

“行刺者混進皇宮必定有人在内部接應，不查清楚這件事，陛下的安全該如何保證？”

昌武帝臉上表情微變。

是啊。

那歹人居然能在萬壽節混入皇宮行刺，他的匕首是從托盤夾層中拿出來的，這東西是怎樣通過皇城層層檢查送進來的？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昌武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上，背後漫起一股細碎的涼意。

這種感覺，他不喜歡，卻很熟悉。

他好像又看到昌義帝了。

昌義帝不是他的生父，他的生父是昌義帝皇子時期的死敵，所以他是花了好些力氣才能坐在這裡，成為這大盛的皇帝。

皇帝啊。

這個位置不好做。

稍不留意就會滾下來。

“高愛卿說的有理，”昌武帝閉了閉眼睛，“就按高愛卿說的做吧。蔣修德，你派人将使節團安頓好，好吃好喝的待着。他們帶來的那個杜蘭，也送回去，他們要是問，就說大盛會全力追查殺害副使的兇手，别的一概不用回複。”

“此事要快查，但得慢報。”他認真想了想，說，“這案子，高軒，交給刑部來查。”

高軒拜下：“是。”

夜色漸深，林季醒來後又等了快一個時辰，才見外祖從殿内走出來。見到外祖無礙，林季立刻起身迎過去。走出兩步，林季想起自己身邊還有個人。

祁嬴支着下巴坐在台階上，好整以暇的盯着林季。

他眼神直白，直白的林季有些不适應。

林季知道祁嬴想要什麼。

“子安，”他說，“多謝了。”

“去吧。”祁嬴眨眨眼睛，“别讓蘭大人久等，回家後好好歇息。”

“嗯。”林季不再多言，他轉身快速跑向蘭峰。

祁嬴看着林季的背影，看着他跑到蘭峰面前，看着祖孫二人相互攙扶着離去，一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他眼神中的溫和也随着身影的消失而漸漸褪去，冷意一點點的升起來。

祁嬴站起身。

“生氣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身邊的端肅長公主見到他的表情，頗是有些意外，“你不是料到二皇子會去找他嗎？”

“但我沒想到我那好二哥會給他下藥。”回想起這件事，祁嬴隻覺得後怕，“幸虧不是毒藥。”

“二皇子身邊缺個聰明的謀士，可林季沒興趣。他不願意留在京城，廣信糧草一案吓怕了他，他也不喜歡二皇子，二皇子那美男計也沒用。眼看人家軟硬都不吃，他也着急啊。”

端肅長公主斜靠在一邊，手中把玩着一串晶瑩剔透的珠子。見祁嬴臉色依舊是不好，就沒再管他，繼續說道：“高軒把他保了下來，但我看你舅舅也動了讓他去和親的念頭。如今我們和幽族和談最好的條件便是放開上慶口壩一部分區域與其通商，但監管始終是個大問題。”

“他怎麼不封林季個通商特使？”祁嬴冷笑一聲，“一段狗屁婚姻能約束住誰？”

“跟我發什麼火，我就是來提醒你一句。”長公主聳聳肩，“他叫林季來，就是動了讓他去二皇子或三皇子座下當幕僚的念頭，至于以後林季能掙出來個什麼前途，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不過林季拒絕了啊，他要是不拒絕，反而能留在京城呢。”

端肅長公主輕聲笑了笑，她看向夜空的月亮，許久對祁嬴說道：“孩子，你想要他的心和人一起留在你這裡，對于現在的情況來說，有些奢侈。那件東西，我明天一早回派人送到你府上，用不用，怎麼用，看你自己了。”

“我是你的母親，我願意看到你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她說，“但在這件事上，我能幫你的就這麼多。”

“你自己掂量着辦吧。”

長公主說完，拍拍祁嬴肩膀。好巧不巧，正拍在他傷口上。祁嬴嗷一聲竄起來，抱着胳膊在原地亂蹦。

“你是我親娘，真是我親娘！”他疼的冷汗直冒，龇牙咧嘴。

長公主想起他在林季面前雲淡風輕的樣子，冷哼一聲，評價：“死裝。”

“等等等等。”祁嬴見長公主要走，也快步跟上她，“一起走吧，對了，娘，你得借我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