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緩緩落下。
幾個北狄小将領圍在篝火邊,清點着今日的戰利品。他們随意的将珠寶首飾堆在地上,掏出羊皮酒袋灌了幾口,哈哈大笑出聲。
不遠處,年輕的将領沉默的望着跳動的火苗。智者端着酒杯和食物過來,看到他微沉的面色,忍不住詢問道:“齊統将軍,怎麼了?”
齊統手中把玩着一把火铳,聞言,他回望向智者,忽然問了一個問題。
“祁嬴還活着嗎?”他說。
智者微微一怔。
“将軍,您親自将他射下落谷,我們所有人都看到了。”
齊統臉色并未放松,他看向天邊還未完全消散的餘輝,面色依舊凝重。沉默片刻,齊統将手中的火铳收好。
“可我沒有找到他的屍體,”他說,“他的副将,那個姓晏的人,我全都沒有找到。我們拿下成陽關的消息已經放了出去,廣信侯那邊卻還沒有動靜。”
“這不對勁。”
智者慌忙起身,但齊統越過他,直接叫來幾個人,說:“将你們的隊伍聚集起來,繼續搜,一寸一寸的搜。祁嬴這個人,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将軍,”智者跟上去,“北狄大軍已經在于水關外了,廣信侯此時無暇顧及遼東也是情理之中……”
齊統睨了他一眼。
“你不懂。”他看着智者,“你不了解廣信侯,也不了解祁嬴。他們不會放任大盛在遼東的失敗,不會留下任何破綻給自己的敵人,如果有,那這就是一場專門設給獵物的陷阱。”
“他們是狡猾的狼,”齊統說,“是兇狠的狼。我隻有一支先鋒隊,沒辦法承受被他們咬傷的後果。”
加上齊統,這位智者先生先後跟過三位将軍,每一任都有不同的犟法。比起他前兩任已經死去的上司,齊統顯得有些謹慎過頭,也更加難相處。智者心中暗道自己的命苦,試圖勸道:“北狄大軍就在于水關外,難道廣信侯會冒險離開廣信?将軍,你多慮了,我……”
他話還沒說完,齊統就翻身上馬,不再給他一個多餘的眼神。智者站在原地,看着他騎馬遠去的背影,坐下狠狠的咬了一口幹糧。
去吧。
他想,我上一任上司不聽我說話騎上馬走了就沒回來。
天色徹底暗下去,齊統帶着一支小隊伍來到落谷下遊。地面上雜草叢生,像是許久都沒有人來過這裡。他謹慎的環顧周圍,讓隊伍散開去尋找。
兩天前,他和祁嬴的隊伍在成陽關外相遇。
齊統出生在武将世家,他從小随着父兄研究大盛将領的打法,他了解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對手。廣信侯謹慎,風格保守,他像一面堅硬的盾牌,死死守在大盛的北部。宣同原本也是相同的風格,但在年初換帥後,他們明顯變得尖銳起來,就像他們新任的将領一樣。
每一個将領都有自己的風格,唯獨祁嬴沒有。
齊統分不清他是沒有風格,還是風格太多,有時候祁嬴喜歡強攻猛攻,直來直往;有時候又能耍耍詭計,靈活多變。所以齊統不希望祁嬴留在草原上,他真心希望祁嬴死在自己的箭下。
“将軍!”
遠處搜尋的士兵提高聲音,齊統回神,走了過去。
士兵指着一塊石頭:“這裡有血。”
……
“兄弟,跟我交個底。”
在一陣激烈的咳嗽聲過後,晏飛拽下蒙面的布料,湊近身邊的人,問:“你還能活多久?”
“滾,”祁嬴擦去嘴角的血漬,“念我點好。”
晏飛扯了扯嘴角,不再說話,挪遠了些。蹲在一邊的徐春很有眼色的地上手帕,但連日東躲西藏,他那手帕髒的不像樣子。祁嬴看着手帕,覺得太陽穴跳了跳,還是将東西接了過來。
“多謝。”他說。
“不必不必,”徐春連連擺手,“世子不必謝我,世子不計前嫌,肯重用我,還幫我照顧妻兒老小,徐某感激不盡。”
徐春這一張嘴就拍馬屁的習慣一時半會兒是改不過來的,祁嬴自動濾過去他恭維的話,直白的問道:“你的人回來了多少?”
聽到祁嬴這樣問,徐春面露難色。
“世子,”他說,“我手上本就沒多少人,一共才不到一百人,突然遇襲,隻回來了不到二十個。”
他害怕祁嬴責怪自己,連忙站起來準備再跪下去,卻被祁嬴制止了。
“不必,”他說,“我本來就隻是讓你出來找人的。”
祁嬴看向不遠處的男人,對徐春說:“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