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露的太陽在不知不覺間躲藏在雲層之中,天空又飄起綿綿細雨。
半幹的地面逐漸濕漉,村寨西邊一處小木屋裡站着幾個苗疆人,最前方的老人橫眉冷對地上狼狽的男人。
“烏婆婆,那兩個村民真的不是我們殺的!”
唐祠被綁住了雙手雙腳靠在柴垛上,眼鏡斜挂在鼻梁上,鏡片也掉落一個,臉上堆積着淤青傷痕,可謂是狼狽至極。
烏婆婆眉色一冷,“你說的黑衣人可是兩男一女?”
唐祠一下慌住,他并未親眼見過黑衣人一時被她問住,“這...這我也不清楚...”
“他肯定在說謊!我根本就沒看到什麼黑衣人!”咋木上前一步,說着便揪住唐祠的衣領要将他就地正法。
唐祠此時心亂如麻,眼鏡也随之掉落,“我沒有騙你們!”
募而,烏婆婆手杖往地上一擲發出沉悶聲響,“退下去!”
咋木咬着牙不甘的往外走去,驚雷拿着弓箭問向烏婆婆,“烏婆婆...現在怎麼辦?”
烏婆婆聳拉的眼皮向上一扯,混濁的瞳孔透着冷厲,“他們在哪裡?”
唐祠的喉結緊張的上下吞咽,“我也不知道...我們分散了。”
“東西在你們手上?”她眼睛一棱,吓得唐祠脊梁一寒。
東西現在在小七哪兒...但他不能說。
“沒、沒有,那東西是黑衣人偷走的,我們也不知道現在是在他們手裡還是在隔壁村子那裡?”
烏婆婆語氣又冷了幾分,“既然如此,那個村子為何要追殺你們?”
“他們抓了我們朋友,當時情況緊急我們就燒了他們房子,所以這才追殺我們。”
“你可知那群黑衣人去哪兒了?”
唐祠微搖頭,頓了片刻道:“這我不敢肯定,但他們應該是往西北的山上去了...”
烏婆婆面色愈發陰沉像是今日陰霾不閃的天氣,她拿起拐杖赫然逼向他的眼睛,若是再往前幾分他眼珠子就不保。
“你為何确定是西北?!”
他的心猛然一跳,莫非那西北山上真有什麼東西?這個烏婆婆肯定是知道什麼...這裡跟那個村子又有什麼關系?
“我們...偷聽到那邊村子是這麼跟他們說的。”
拐杖重重放下發出一聲沉悶,她褶皺的眼皮一沉似自語般冷冷一笑,“為了這東西,她當真什麼都不顧了。”
“烏婆婆...我們真的沒有惡意,請您放我們離開吧。”唐祠抿緊唇瓣,态度十分誠懇。
緘默一會兒,烏婆婆轉身向屋外走去,“把他看住,沒有我命令不許殺他。”
唐祠暗暗長歎一聲卻依舊憂心不已,不由問向她,“你既然相信我說的黑衣人,為何又不信我們呢?”
“你若是想活命就别跟我耍花招。”
那幾個黑衣人她見過一次,前陣子他們曾偷摸進來質問她墓穴之事,不過她當時便用蠱術将其驅逐出去。
驚雷最後瞧唐祠一眼,便跟着烏婆婆走出去将木門緊緊關上。
屋外烏婆婆看着衆人,“帶着幾個好手去那座山上把這些外人都抓回來,别讓他們繼續在山上待着,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你們跟我一起去把他們捉下來!”咋木望着面前的幾個兄弟一聲大吼,士氣很足。
驚雷上前一步,“我也去。”
咋木斜睨他一眼沒說話,算是默認。
“這裡真是熱鬧啊。”
就當他們準備動身之際,村外走來八個身着苗疆服飾年輕且強壯的男人,其最中間是個撐着拐杖的老妪,灰白的頭發牙齒稀疏,臉上皺紋密布皮膚聳拉,一笑起來格外陰森。
一時間村民們拿起武器警惕的對着他們,戰争似乎一觸即發。
烏婆婆冷眼而視,“你們來做什麼?”
“英婆子,現在可不是我們争鬥的時候。”老妪冷笑兩聲。
“若不是你,我們何故遇上這種麻煩!”烏婆婆向前逼近一步,“你竟然為了那東西将地方告訴那些外鄉人!”
老妪眼神陰鸷,“還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找到。”
沙啞的聲音含着股陰笑,直讓人心裡發毛。
“不管有沒有,你都不該告訴他們!”烏婆婆眼眸一寒。
“我過來是跟你合作的。”
烏婆婆聳拉的眼皮微眯,嘴角輕拉,諷笑道:“合作?你是在拿我說笑嗎?”
“我說了現在不是我們鬥的時候,等把這些外鄉人處理掉,再鬥也不遲。”
“為什麼?”烏婆婆眉眼一沉。
“東西被他們偷走了。”
蓦然,烏婆婆大笑起來,冷嘲道:“不是你的終究不會是你的。”
“你也一樣護不住。”老妪回以同樣不客氣。
一時氣氛緊張起來,烏婆婆冷笑兩聲,而後對咋木他們說:“跟他們一起上山把那些鬧事的人捉回來!若是反抗就殺了他們!”
兩個村的人頃刻間拿着武器“嗷嗷”叫了起來,屋裡的唐祠雖沒聽清楚,可聽到他們這般吼叫後背不禁發涼,心跳得厲害。
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呖呖...呖呖...”
鳥鳴聲回蕩在整個茂林之中,一處驚動吓得它們連忙逃竄,不知所措的盤旋在半空中。
草叢裡,陸七吃痛的哀叫兩聲,感受到腰和後腦上的一雙大手,她一時愣住不知所感。
這山坡陡峭嚴峻,被那男人一掌打下來,但她并未受重傷,這都得虧于她旁邊的男人。
她還躺在鐘行懷裡,擡頭便能看到他堅毅且蓄着胡茬的下巴,但她沒有。
他身上的男性氣息很濃重,成熟男人特有的荷爾蒙氣息混着清冽的煙草味,幾乎占據她所有的感官和每一寸神經。或許是他最近沒有酗酒,抽煙也不再頻繁,她覺得他身上的酒煙味似乎沒那麼難聞了...
不知為何她漸漸不自在起來,睫羽輕顫,掙紮着想要從他禁锢中掙脫出來,腰上的手抱得很緊,她費了好大勁才掰開但也順勢将他喚醒。
“大叔...”陸七略有慌亂的起身,扯拉着嘴角幹笑兩聲,“你...沒事吧?”
鐘行坐起身,他的淺褐色外套上染着不少泥色,沾着石灰的臉上多了幾道擦痕,眼睛依舊緊閉不敢輕易睜開。
陸七踱步環顧四周,那山坡幸好沒什麼石頭都是些雜草,否則他們就沒這麼好運了。
她抿着唇猶豫幾秒還是走過去,拉着他的袖子往旁邊開闊處掀枝而去,“去那邊看看。”
天空又下起小雨,陸七隻感倒黴。
幸運的是,這密林盡頭竟還有條小溪,從山上而來。
她拉着鐘行一路飛奔到溪邊捧起一把溪水就洗臉,“你先把石灰洗掉吧。”
在荒山野嶺失明等同要了命。
“山上有瀑布。”
他微微側耳隐約聽到“嘩嘩”的流水聲,陸七聞言也仔細傾聽但什麼都沒聽見。
她嘟起小嘴兒,“有就有吧,這裡有溪水,有瀑布也不奇怪。”
鐘行捧起一把溪水慢慢洗起來,雖将臉上的石灰清理幹淨,但眼眸上還是染着不少,他艱澀的撐開一絲卻隻看得見她模模糊糊的小臉。
“怎麼樣?能看見嗎?”
他輕輕合上眼皮,“模糊,看的不是很清楚。”
眸光一變,她慌慌張張的打開背包,看到裡面的壇子依然完整的躺着頓時心中一松。
還好沒破...
她重新背上小包,食指腹輕拭臉上的刀傷,傷口染着溪水冷得生疼,“那個混蛋,我饒不了他們!”
鐘行順勢坐下,感受着林間的微風細雨,唇邊漾出一抹淺笑,“你這丫頭怎麼老愛生氣?”
“你不氣?”陸七也一屁股坐下,癟着嘴巴嗔怒道:“大叔,你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
“我一直很大方。”
他說的理所當然,沒有覺得絲毫不适。
陸七眼神奇異的上下掃視他,而後收回視線,無語的斜睨他一眼,“...你還真好意思說出口。”
他擡手尋聲而去,用力揉向她淩亂的頭發,“行了,哥哥替你報仇。”
她頓時氣急敗壞,憤憤地梳理着頭發,剛想破口大罵可看到他臉上新出的擦痕,嘴邊的怒氣慢慢咽了回去。
“這麼好?”她越想越懷疑,毫不領情的挖苦,“等你能看見再說吧。”
現在還不是得靠我!
她忽而回過神,臉上表情變得無比怪異,下一秒又大大的白他一眼,“哥哥?你真好意思講出口。”
聽着肉麻死了!
“怎麼?委屈你了?”鐘行拇指輕撫冷硬的胡渣,長長的睫毛輕垂,嘴角含着低沉慵懶的笑意,語裡又帶着股不正經,“還是...想做我女兒?”
“......”
“...做你妹!”
“叫聲哥哥先聽聽。”
“......”
她發現這人有時候臉皮厚起來還真...挺不要臉的!
“先找個地方躲雨。”
鐘行不再玩笑,他緩緩起身卻并未走,因為他在等她帶路。
陸七起身煩悶地掃視陰沉昏暗的天空,“這山裡真是煩死了!”
烏雲一下子将天空籠罩,伶俐的雨水從蒼蒼茫茫的天際潑灑下來,接着雷聲又沉沉滾動而來。
尋覓許久,她才找到一處凹進土裡的小洞坑,他們暫時隻能在此将就避雨。
“這雨恐怕一時半會兒停不了。”陸七雙眉微蹙,眉心帶着絲惴惴不安。
鐘行坐在一塊石頭上,煩悶地舔了下幹澀的上唇角,他煙瘾又犯了。
“那三個人不像是普通的盜墓賊。”
陸七暗暗點頭,“功夫很好,目的性強,他們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
“不管他們是在找什麼,我都得再去一趟。”
陸七眼珠一轉,唇角蕩着彎彎的弧度,“你也感興趣了?”
即便現在還不能看見,他也猜得出她現在是怎樣一副不懷好意的笑臉,“沒你興趣大。”
陸七微眯起眼睛,眸光閃動,“就是說你還是有點興趣喽~”
“刀在他們手上。”
打鬥時,鐘行發現那個男人看刀的眼神很震驚,他認識無離。
聞言,她這才發現他兩手空空,無離不見蹤影。
“這倒是...那把刀挺不錯,就這樣送給他們太虧了。”
“你上山還有什麼目的?”鐘行突然開口。
她愛财不假,但這種明顯有危險的事,他不信她會主動深陷其中。
陸七微楞,半眯着眼直直盯着眼前這個閉着雙目的男人,她覺得自己似乎很容易被他看穿。
如此一想,她便有些不知所言的郁悶,“都說了跟你想的一樣,既然你父親來過這裡,沒準也是沖那墓穴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