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糊在臉上，順着臉頰無規律蜿蜒而下，随動作滴落在地。看見血迹滴落，沒人停下，沒人退縮，反而如催化劑般讓底下衆人動作越來越大，越來越猛，煉獄般的場景就這樣複刻到了實際。

季清芷拇指在掌心揉搓，想喊停又覺得不符合身份。

正當她猶豫要不要強行喊停時，林霏開像是聽到她的想法般，用手拖舉着上次大祭司使用的香爐，制止道：“托希爾已感受到你們的誠意。”

“殺光入侵者，消滅罪孽！”

不知道是誰大吼了一句，等待已久的民衆紛紛開始附和，帶着止不住的怒氣：“消滅罪孽！獻祭他們的身體！”

“停！”

林霏開喝道，聲音不大但穿透力強，人群像被按下靜音鍵，逐漸安靜下來，隻是臉上餘怒未消。

“我說祭司大人，”神廟前一男人陰陽怪氣開口：“什麼時候讓我們的民衆飲俘虜血，啖俘虜肉呢？”

季清芷心裡罵了句牲畜，飲什麼血？啖什麼肉？是她想的嗎？來之前還忘記可能有這一茬了。

林霏開面色依舊沉靜，像聽到一句家常般，反問：“那巴拉姆，你認為當如何？”

季清芷也想起來這人就是上一次祭祀對她家不屑的人，看這人此刻臉上塗的紅紅綠綠一片還差點沒認出來。

巴拉姆陰沉一笑，眼裡滿是精光：“來人！”

他高喝道：“端上來！”

台階後方兩個侍衛弓着身子，艱難的推着一口大鍋上前。

鍋内東西像是剛被炖煮好，還咕噜咕噜冒着泡，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肉香味，聞着就讓人食欲大開。

如果表面沒有露出一截帶人類特征的骨頭的話。

季清芷滿臉發綠，鼻腔聞着香味不自覺分泌唾液，腦子裡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導緻胃裡又在抽搐，兩廂折磨讓她臉色陡然變得很恐怖，一副幾欲作嘔的樣子。

“放肆！”王上用力一錘椅子扶手大喝道：“膽敢如此不尊重祭司！”

季清芷聽到這話松了口氣，正想感歎世上還是“爸爸”好，就聽男人接着道：“應聽祭司指令，由戰神先喝！”

聞言季清芷頭皮一炸。

吃人不吐骨頭，季清芷心裡痛罵，面上不顯，右手則悄悄握緊了腰上挂着的刀，身子稍向前傾斜，随時準備開打的姿勢。

真讓她吃人肉那這次行動就隻能被迫提前終止了。

林霏開靜靜看着那鍋湯，片刻後轉過身，面色毫無波瀾看着巴拉姆回道：“此前我與大祭司共同去神聖之地占蔔，此次戰争，乃托希爾大人授意打退罪孽之人，戰神乃我族希望，需保持聖潔，不能沾染俘虜惡氣，否則恐難獲勝。”

好樣的！季清芷在心裡高呼，恨不得現在起身為林霏開加油鼓掌。

威逼利誘，進退有度，要不是聽林霏開說過去占的什麼蔔，季清芷自己都要信了。

還好大祭司不在，季清芷心裡暗道，不然穿幫後也不知道會不會懷疑她倆被邪神上體一起炖了。

巴拉姆臉色晦暗難辨，半晌獰笑着道：“且不說我祖上也有擔任過祭司，我族戰神祭祀還從未有過不食俘虜肉的前例，大祭司現下不在無法辨認真僞，祭司如此阻止，是實話還是…不敢呢？”

他這話說的大聲，廣場上的民衆也開始躁動起來，聲音逐漸增大，有人想喊出來又被旁邊人按下，不滿的看着林霏開。

巴拉姆死死盯着一身黑色華服的林霏開，身上肌肉結虬，此時因為用力而鼓起，随時準備動手的樣子。

季清芷皺眉看着巴拉姆，敏銳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頭小幅度轉動，仔細衡量要用多大力可以确保這人暴起時自己能護好林霏開。

林霏開嘴角洩露出一絲極輕的哼聲，不以為意的看着巴拉姆那張陰沉而得意的臉，正待開口就聽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我說的。”

大祭司一身黑色趕路服，披風寬大的帽檐将臉遮擋，走到林霏開身前，擡手将帽檐微微拉起，盯着面色難看的巴拉姆重複道：“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