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腳步聲離遠了，林霏開坐在剛才擡來的凳子上，季清芷站在她旁邊，一平視一俯視，頗有氣勢，波拉擡頭看看二人，又低下。

林霏開将他動作看在眼裡，開門見山道：“那日晚上你站在哪個位置？”

波拉不加思索道：“前面。”

林霏開笑了一下：“我還沒說是哪天你就知道了？”

波拉低下頭，聲音更低：“那天是源頭，除了那天應該沒什麼事值得祭司大人大駕光臨了。”

“好。”林霏開點了下頭，認可了這個說法，接着道：“可據我所知詛咒是從後到前來的，為什麼隻有你中了呢？”

問到這季清芷就知道林霏開是在蒙人了，挑了下眉，好整以暇地在旁看着。

“不是的！”波拉突然擡頭，反駁道：“我們幾個人都中了，隻是隊長他們恢複得快，而且.....而且我記錯了，我站後面的。”

季清芷若有所思，林霏開又笑了一下，側身指了指季清芷腰上的刀，道：“原來如此，既然這樣，此刀為祭司殿世代傳承之物，見血可鑒真僞，如若撒謊，活人三日暴斃，死人不得安甯，要試一試嗎？”

波拉忌憚地看了眼那刀，片刻後咬牙道：“可以！”

“那好。”林霏開收了表情，沒管他伸出的手，淡聲道：“你把那個人弄哪去了？”

“什......”波拉瞳孔驟然緊縮，擡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目光駭然的讓季清芷不得不警惕起來，上前一步擋在兩人之間。

林霏開拍了拍她手臂示意不用那麼緊張，緩緩道：“伊察姆納指引我來到這裡，幫你洗清罪孽，此事我不會外傳，你若還執迷不悟，那你、你的親人、朋友，都将被降罪，不得安甯。”

這話已經說的相當重了，放在瑪雅人眼裡幾乎屬于最高級别的懲罰，季清芷不信他不妥協，果然，片刻後，波拉才擡起頭，凄然道：“我早知偷聖井的水一定會被神明降罪，隻是沒想到這罪不止降在我頭上。”

緩了緩，他接着道：“他是我朋友，我們都是密莞人，從小一起長大，一個月前卡拉克穆爾突然襲擊我族，我因在軍中躲過一劫，他卻流離失所，盡管如此他還是把我家人一起帶出，我甚為感激，本想将他與我家人一起安置，卻因不是親屬被拒絕，後來與卡拉克穆爾打起來我也無暇顧及其他，直到前幾日我意外看見他，形銷骨立，那時領地還未完全占領，我們也沒發放水，他便求我要，說隻要一點點，隻要一點點他便能活，我......我又怎能不給？便趁着夜色偷偷運了些給他，但我沒想到會這樣…真的沒想到……”

說到這，他語氣哽咽，猛扇了自己一巴掌，直将血珠都打了出來。

季清芷有些不忍地将視線挪開，卻也恍然大悟。她一開始還疑惑依照瑪雅人對這些的尊重程度怎麼會做出這種事，現在倒能解釋通了。

想到這她又有些唏噓，戰争在任何時候、任何年代給百姓帶來的傷害都是毀滅性的，世界從未和平，但在和平國家生活慣了的人卻很難真正意識到戰争的殘酷。

波拉掀開身上的薄被，季清芷立馬将林霏開拉開站在一旁，卻見對方并沒有什麼大動作，甚至都沒擡頭看她們一眼，自顧自跪下道：“我犯的錯誤我自己承擔，希望祭司大人替我轉達給伊察姆納大人，我願入火坑、被炖煮，世世不得安甯，唯願大人收回詛咒，還我族安康。”

說完他埋下身子，俯首磕頭，一個又一個，虔誠而孤注一擲，大有不停下的架勢。

林霏開往前動了動，季清芷餘光瞄見，眼疾手快上前一步，隔着衣物将他扶起，緩聲道：“不急，此事須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