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今天的一天過得太過波折,當晚甯玉睡得并不安慰。
夢裡的甯玉場景一轉,懵懂間意識到看到謝清越又抽出了侍衛的佩劍,但是此時卻不是對着王岩,而是直愣愣的搭在他的左肩。
謝清越神色淡然,深藍色的眼睛平靜無波,臉上卻被濺上了星點血迹,幾縷散開的長發随着他的動作晃了晃。
冷漠、強大、還帶着幾分漫不經心。
甯玉晃了神,覺得似乎自己窺探到了平日溫柔内斂的謝清越心中的冷酷瘋狂的一面。
劍搭在肩上,甯玉卻從心底冒出一陣翻滾的熱意——他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他竟然覺得這樣的謝清越比往日的更要迷人。
明明心中殺意泛濫,卻又裝成了漫不經心的樣子。
你不知道下一秒,究竟是被他用劍拂去了肩上的落葉,還是被他一劍割破了咽喉。
像是蟄伏的猛獸,迷惑着敵人。
甯玉感受得到,夢裡的“他”并不是他,兩人就這樣僵持着,誰也沒有動。
猛的一下,甯玉感受到自己腳下一空,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明明不是空氣都泛着熱氣的季節,他卻活生生的出了一身汗,背上一陣黏膩,他後知後覺的發現疲憊感席卷而來。
甯玉一看時間才不過淩晨三點多,黏糊糊的并不舒服,于是他決定還是沖個澡,先換身衣服再說。
幸好謝清越的房子夠大,每個房間的配套設施都很齊全。他所在的房間内就有浴室可以沖涼,免得擔心半夜吵醒對方。
淋浴的水嘩啦啦的落下,打濕了他的頭發也讓他清醒了幾分。
他……他似乎對謝清越有别樣的情感。
夢裡被人拿劍搭在肩上,對方明顯還帶着殺意看着自己……他自己心裡清楚,若是換了其他人,他早就想要想辦法将對方幹掉了。
但是他在看着對面的謝清越,心裡絲毫沒有考慮這些,隻覺得……對方更加迷人了。
甚至覺得若是有一天謝清越真的這麼對着自己,一定是他做錯了什麼,連一丁點反抗的念頭都沒有。
他能确定自己不是變态,也不是什麼腦子有病的。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對謝清越懷了别樣的心思。
是什麼時候?
是對方認真嘗試的實踐約會?
還是借着醉意吐露心緒的夜談安慰?
是超過合作範疇的悉心指導?
還是星船上意料之外的玫瑰種子?
是吵架後撒謊順路的生日蛋糕?
還是同屋檐下平淡輕松的生活日常?
不。
或許更早。
在初見時的清透月光下,在鋪天蓋地的玫瑰花田中,眼神淩厲的謝清越宛若天神降臨,帶着未知的種種,席卷了小小的玫瑰星球。
——純白靈魂上的黑紗,不僅層層疊疊的裹住了謝清越,也籠罩着他的心。
流水順着皮膚蜿蜒而下,他說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什麼感受,算不上驚天動地的事情,卻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涓涓細流彙聚成河,呈現在他眼前的是獨一無二的謝清越。
他不知道謝清越是抱着怎樣的心态在同他相處。若不是一場意外,兩人就算是下輩子說不定都不會有所交際。
他的可替代性太強了,實在不知道為什麼謝清越對他這麼好。
好到……讓人徒增幾分妄念。
*
新皇登基正在不緊不慢的布置着,還算是敏感時期,秦潭算是特權的申請了線上學習。
謝清越直接給甯玉拷貝了一份,讓他直接在家自己學。說是最近比較混亂,讓甯玉在家先待兩天。
甯玉覺得無所謂,第一年都是基礎的公共理論課,在家學和在學校區别不是很大。
隻是在家後才知道謝清越有多忙,明明兩人都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都沒有見上幾面。
甯玉就着學校的時間,隻是偶爾早上能和謝清越打上照面,午飯和晚飯都是見不到人影的。
這一夜甯玉又從夢中驟然清醒,亂七八糟的夢讓他有些心浮氣躁,沖了澡有些口渴,便準備去外面倒杯水喝。
拉開房門,卻發現玄關處的燈亮着。
裹着夜風回來的謝清越,鼻梁上架着金絲邊的眼鏡,兩側垂着同色的細鍊,一側勾住了一縷頭發,帶着幾分散漫和疲憊。
獨獨的一盞燈照在他的身上,整個人不同于往日的讓人不自覺的想要親近,徒然顯得冷冽了起來,帶着幾分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甯玉隻覺得移不開眼,直到謝清越的出聲讓他回過神來。
“這麼晚還沒睡?”微啞的聲音帶着幾分酒氣,像是摻了一杯醇香清潤的酒一般,讓他忍不住想湊近一點、再近一點。
“半夜醒了出來倒杯水。”甯玉走近解釋道。
走近後甯玉才意識到這人是真的喝了酒,酒氣雖不難聞,卻讓甯玉覺得謝清越有些莫名的消沉。
“你喝酒了?”
“嗯,今晚是例行的宴會,明天就是秦潭正式親政了。”
因為講究的是“君權神授”,今天就是皇室的祭天、問天,一幫子人烏泱泱的到處跑,最後在宴會散了場才算是真的禮成。
雖然事先都有了對應的安排,但是一路來環環盯着的謝清越還是有些累了。最後連午飯也隻是随意吃了兩口,晚宴上就更别提了,除了喝酒就是喝酒。
冰冷冷的胃讓謝清越也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本想睡過去了事,現在折騰的他有些不舒服了。
謝清越腳下一個不穩,被上前來的甯玉穩住了,微苦的酒味撲了甯玉滿懷,稍稍讓他有些不自在。
甯玉見謝清越蹙起好看的眉頭,臉色确實煞白,猜着謝清越估計是沒好好吃飯:“我想做點夜宵,你要吃嗎。”
雖然有些忌憚甯玉的手藝,但謝清越還是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謝清越将自己挪到了沙發窩着,甯玉倒了杯溫水給他就去廚房倒騰了。
這些天他在家裡,自己也算是倒騰出來可以吃的東西了,不然開不了口問謝清越要不要吃。
隻是簡單的煎蛋面,然後看着剩下的蔬菜丢點進去。
這幾天他在家都吃這個,也算是手藝小有成果。微焦的煎蛋在鍋裡滋滋作響,甯玉抽空洗了些生菜和番茄,稍作加工,待面煮的差不多就一股腦的丢進去了。
哦,還要再加一點鹽。
他吃過了,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