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攀升,輪廓清晰的光暈漸大漸小。玉霖轉過身,被陽光猛地一刺,他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掌門落座的高台之上放置了幾個錦盒,是鬥劍大會獲勝的獎品,皆是屬性好的靈器。
他看着台上一柄流動的靈劍,挪不開眼。
那靈劍通體透明,劍身如流水般動态流動,帶着水藍的顔色光澤。
靈劍已然出竅,水波紋不斷流動其中,在陽光的照射下如水面般反射光芒。
他看向它,感受到了共鳴。
這是他前世夢寐以求的浮水劍。
他盯着浮水劍散發的藍色光芒,思維不由得發散開來。
前世,崇山之巅。
玉伶順理成章拿到水屬性第三的名次,他站在高台之下,眼睛泛着光。
遠之劍尊托着裝着浮水劍的劍匣下了台來。他慈愛地看着面前的玉伶,将劍匣遞了過去,“恭喜你,好孩子。”
玉伶腼腆一笑,伸手接過劍匣,“多謝遠之劍尊!”
玉霖渾渾噩噩地站在台下,卻在劍匣交遞之時,心髒猛地一抽。他擡起頭來,看着劍匣中流動的劍身。
玉伶裝作成熟地下了台,而後他看見遠處的重蕪仙君,笑着飛撲到他懷裡。
雖不是什麼罕見事,若換作曾經的玉霖,定要吃一頓飛醋。他那時卻不知為何,對此視而不見,像着迷一般盯着那劍。
重蕪仙君接住了玉伶,哄他将劍拿出來看看。
玉伶聽話地将劍拔出,隻見劍柄銀白又隐隐泛着藍光,劍身如活物般靈動。
他喃喃自語:“好漂亮的劍……”情不自禁地撫摸劍身。
指尖卻被刺出了一滴血珠。
殷紅與白皙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嘶”了一聲,皺了皺眉一臉委屈道,“師尊,它是不是不喜歡我。”
重蕪仙君輕輕搖了搖頭,安慰道:“不會的,沒有人會不喜歡你,劍也是。它隻是着急,想早點認你為主。”
重蕪仙君說着,捏着他的流血處,擠出一滴血來,摁在劍身之上。
血滴下去那一刻,劍身瘋狂地左右搖晃,發出一陣悲鳴。
重蕪仙君神色一凜,在劍身上點了兩下。一股霸道的靈力順着劍身流去,而後靈劍逐漸平息,就此認主。
重蕪仙君對靈劍的悲鳴恍若無聞,對着玉伶說:“給它取個名字吧。”
玉伶聽着他的話,心落了下來。他松了一口氣,思索了一會,轉頭笑着對他說:“就叫流水劍吧。”
玉霖擡起眼,聽着玉伶的話看着劍身流動的波紋,太陽穴突突地跳。
不,它不應該叫這個名字。
……
得到流水劍之後,玉伶歡喜得不得了,對此愛不釋手。
重蕪仙君癡迷劍道,也許之前是怕他累着才對他要求不高。見玉伶想學得緊,自然也樂意去教。
果真,那日之後,一到辰時掌門主殿便傳來舞劍聲,連續了一個多月。
卻不知怎的,突然停了。
一日,玉霖去主殿請安。隻見玉伶正趴在重蕪仙君的膝上談天。
他赤腳踩在地上放着的一塊柔軟巨大的軟墊上。流水劍被随意地扔在地上。
玉伶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唇,又轉過去擡起他的手,同重蕪仙君撒嬌道:“師尊,這劍是不是與我相克?我不喜歡它了。”
重蕪仙君如同沒看到玉霖一般,拿起玉伶的手看了一下,輕輕吹了口氣,用旁邊随身放着的傷藥給他輕輕上藥,“好,改天給你找一把更好的。”
玉霖垂眼看角落裡的流水劍,隻覺得他們兩是一樣的。
都是被抛棄的那一個。
“師尊,既是他不用了,能否将它給我?”
那是他第一次低頭和重蕪仙君要東西。
重蕪仙君聽了他的話,卻轉頭看向他,眼神冰冷,“這是玉伶在鬥劍大會上赢回來的,怎可給你?”
他好似十分疑惑,連眉頭都蹙了起來,将一直積攢着的疑問問出了口,“你為什麼什麼東西都要跟玉伶搶?”
玉霖好似被當頭一棒,身子僵硬,不知作何反應。
我什麼東西都要跟玉伶搶嗎?
想讨要個他不要的東西,如今也能算是搶了嗎?
玉霖緩緩挪動視線落到流水劍上,不自覺擺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流水劍比往日更亮了三分,随着幾息的時間變動,光芒忽大忽小。
他能感受到與它的強烈共鳴。
“浮水劍……”
“我叫浮水劍……”
隻聽一聲如水滴叮咚一般清澈又十分空靈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擡起頭,座上的兩人卻毫無反應。
隻有他能聽見。
他抿了抿唇,微彎了脊背,一聲小聲的“對不起”随風消散在了空氣中。
他隻能收回目光,辜負它的期待。
最後他深深看了重蕪仙君一眼,便轉身離開。
靈劍“嗡”了一聲,一句還沒化形的“我好喜歡你”被丢在了玉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