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出去走走,她的思緒就開始神遊,語氣漸低。她的眼底是細碎的光,又低垂下纖長的睫毛,嘴角噙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玉霖留心看在眼裡,卻又看着她溫柔的眉眼,心頭一軟,想起了自己的師姐。
玉鸢也是這般一心想着他。
玉霖傾身抱住了珺媞,“不能待在珺媞姐姐身邊麼?”
珺媞被他逗笑,“你呀,貫會撒嬌。跟着我成日奏歌獻舞,有什麼好?”
玉霖笑了笑,“那珺媞姐姐有看過外面的世界麼?”
珺媞微微一愣,勉強勾了勾唇笑了兩下,唇裡流露出的是一抹苦澀的氣息,玉霖肉眼可見地感受到她情緒的低落與無可奈何。
“我呀,有的……”珺媞的手輕輕搭在玉霖的背上,就這麼半環抱着他。她的視線朝着大門處望,卻又好像望得更遠。
“齊南國的最西方,是個漂亮的地方。你若有機會……可以去看看。”她的語氣逐漸柔和,有些虛無缥缈。
“那是什麼好地方麼?”
“是我的故鄉。”
……
“說來,我來時确是有看到那個地方。”重蕪仙君沉思道。
玉霖回來之後,将珺媞所說一一複述給重蕪仙君,竟沒想到重蕪仙君真的有線索。
“我所見的最西方是一座大山,郁郁蔥蔥,而沿途的城市森林皆顯出枯萎之相。那座山與齊南國其中的城市面貌看起來并不相同,所以我才下意識留心了些。”
“但是……”重蕪仙君微微皺眉,有些疑惑,“我見着那地方時,那座大山并無人居住。若那是她的故鄉,怎會沒有親朋好友?”
玉霖搖了搖頭。如今時間緊湊,齊南國的最西方又離得遠,更何況珺媞的故鄉也不一定與祭祀有關,于情于理也不該将時間花費在這上面。
重蕪仙君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又道:“齊南國信奉神明,既是要極有誠意的祭祀,古籍應該對這方面有所記載。”
重蕪仙君沖着門外擡了擡下巴,“你去尋珺媞之時,我掩了身形四處走動。發現在距離此地不遠之處,有一座積灰已久的藏書閣,我們去看看。”
……
藏書閣掩于叢林深處,無數落葉鋪散在地面,踩落其上發出極脆的“咔嚓”聲。
但通往藏書閣的道路卻能肉眼看出有人經常走動,說明此地也不算完全荒廢。那既然常來,為何不清掃通道?
是覺得沒必要,還是……這裡面有什麼書籍不能光明正大地放在外頭,需要隐藏起來?
走近了看,隻見藏書閣的大門是一扇破舊的木門。随着輕推的動作,那門緩緩開啟,露出裡頭昏暗的模樣。
玉霖站在重蕪仙君身旁,同他一塊進去。
一進門,書卷氣息伴着空氣中略微腐敗的味道迎面而來,玉霖微微皺眉,看着面前的景象。
書架上結了蛛網,好些時日沒人打掃。數個書架排列整齊地豎着。
重蕪仙君走上前去,觀察着每一個書架。
“在看什麼?”玉霖問道。
“看塵灰。”重蕪仙君答道。
“既是經常有人來,那麼拿書翻閱時定會留下痕迹。”重蕪仙君邊走邊看,在一座書架前站定。玉霖見狀,跟了過去。
玉霖小心地拿起面前的一本古籍,擡手揮去迎面而來的塵灰,捂住嘴輕咳兩聲,眯着眼睛去看封面上的文字。
這本古籍底下的塵灰雜亂,有被移動過的痕迹。重蕪仙君見他拿了,便也湊過去與他同看。他眯了眯眼,“……看不清書名。”
玉霖點了點頭,“應是許久之前的書了,磨損得厲害。”他仔細地捏起一頁,小心翻閱。
書上寫着——
神明派下祭司一族,予其神聖藍眸,觀世間百态,傾聽神谕。
若天災降臨,祭司不妥善處理,神明将降下神罰。屆時,需以祭司獻祭,以平神怒。
玉霖看完,捏着書頁的手一頓,“藍眸……如果我沒記錯,珺媞也是藍色眼睛。他們倆難道是同族麼?”
重蕪仙君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就書上所說,祭司一族人數本就稀少,更應惺惺相惜。但祭司看珺媞的眼神并不像是同族該有的樣子。”
“再者,既然是‘以祭司獻祭’,那位祭司應當沒幾日可活了。可他卻十分淡定,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玉霖又将視線移到書籍上,垂眸沉思。半晌,他道:“倘若這一切與祭司一族有關……或許真的要去珺媞的故鄉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