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霖緊緊絞着被褥,指甲都嵌進肉裡。他冷汗直冒,臉色蒼白得很。鴉羽般顫動的睫毛有些濕潤,分不清是汗珠還是淚珠。
他猛然睜眼,踉跄着起身,手臂大幅度地發着顫。玉霖眼神渙散,慌忙向外走去,卻在推着床案時猛然打落了花瓶。
“嘭!”
青瓷碎了一地,玉霖的手心被劃出一道極長的刮痕。
他的皮膚本就白皙,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順着他的手心蜿蜒向着手腕繞出一條流痕,映襯他清晰可見的藍綠色血管。
“是血……”
玉霖擡起手,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血,身子跟着顫了一顫。
他緩緩地握緊了拳頭,不顧手心越來越強烈的刺痛感,毅然決然地往外跑。微風在耳邊呼嘯,玉霖感覺眼前一片模糊,好似與世界隔了一層薄薄的膜。
下一秒,他踉跄了一步,好似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氣,身子無力地栽到了角落。
玉霖雙手撐地粗喘着氣,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如墨般的一頭黑發垂落而下。他的身子瘦削見骨,雪白的裡衣沾了塵灰和血迹,狼狽不堪。
跑動之中下意識抿唇的動作讓他的唇微微濕潤。他嘴唇微張,眼眶略有淚意,摩挲時一道淺淺的血痕挂在側頰。
玉霖一身素色,蜿蜒點綴的血迹竟襯得他更為絕豔。
字條上方那宮燈内裡的蝴蝶圍繞着夜明珠勻速飛動,卻如機械般頓了一下,緊接着在飛動中愈發無力,垂下翅膀晃晃悠悠飄落到了宮燈座底。
一瞬間,宮燈燈罩上倒映着的蝴蝶投影消失不見,座底下展現的赫然是——
蝴蝶折翼。
……
“大人。”
黑衣屬下向楚風眠拱手,迎他入殿。
楚風眠穿了一件黑色長袍,上頭花紋用金絲織就。他負手而立,款步向殿内走去。
他帶了半邊面具,右邊臉被冰冷的銀白面具包裹。他的眼神冷得摻了冰,坐在高椅上接過了屬下遞來的請柬。
“慶功宴……”
楚風眠冷笑一聲,“不過是屠了一個小門小派,慶什麼功呢?”
“他身邊那位能人風頭大得很,不少人懼着他呢。素回此番給老祖也遞了請柬,想必是想把這位能人獻于老祖的。”
楚風眠皮笑肉不笑道:“他選的人,老祖可不一定看得上。給我遞請柬,還真是不怕我去攪了他的場子。”
他說完,将燙金請柬随意地丢在了案幾上,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他有請雇傭兵的人麼?”
屬下愣了一下,“有的。請了商會裡有頭有臉的人物。”
屬下接着補充道:“聽說這次培養液流出之後,也有雇傭兵商會的骨幹使用……殷洛川因此發了好大的脾氣。”
楚風眠颔首,“他自是不喜這些,如此也是應當。”
屬下揣測着他的想法,躊躇地問道:“屬下鬥膽一問,大人可是覺着這培養液流出與素回有關?”
這屬下是他培養了數年的心腹,楚風眠瞥了他一眼,對他多問的話沒有怪罪,“嗯”了一聲。
“商會這些年都沒有動作,對于培養液培養出的生靈也見怪不怪。殷洛川一副不知情的反對态度,應當不是他。”
“想必是素回跟商會聯合,暗中搗鼓出了什麼讓殷洛川的心腹的心動的東西,他才會甯願承擔殷洛川極大怒火也要将培養液大批量流進商市。”
楚風眠微微蹙眉,“隻是培養液培養出的魔修不算特殊。那又是什麼樣的人,能讓素回歡喜至此,如此興師動衆地辦慶功宴,甚至還請了老祖?”
屬下不敢吭聲,待楚風眠說完才遞上了一冊書簡,裡面赫然是如今魔界的實力排行。
楚風眠接過書簡翻看一番,皺起眉頭來,“變動不小啊……”
“變動較多的大多是雇傭兵,他們常年遊走在混沌地帶,對怪物習性種類更為熟悉。”屬下在一旁補充着。
楚風眠冷哼一聲,眯了眯眼,“一群莽夫。”
雇傭兵大多是讨生活,及時行樂。因此他們道德感不強,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隻用武力取勝。
強搶民女、傷殘無數。每年這樣的事一樁一件十有八九都是雇傭兵幹的。誠然,雇傭兵裡有殷洛川這樣的好人,但壞種也實在多。
楚風眠實在提不起什麼好感來。
慶功宴就在後日。楚風眠揉了揉太陽穴,疲憊地說:“準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