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入雲的山峰入眼,層層疊疊地掩入雲霧。玉霖在門前駐足,遲遲不肯進入。
浮生門,當真是好久不來了。
魔門秘境後,玉鸢玉軒的屍首被浮生門斂走,再無了消息。言玉的傳承人既隻有玉軒一位,所謂“最緊要之物”應當也在玉軒的遺物中。
沒有故人也近鄉情怯,玉霖的一切回憶都在浮生門中,他有些恍神,擡步走了進去。
繞過長長回廊,玉明坐在重蕪殿前的石凳上獨自飲茶。他的佩劍放在桌上,身影孤寂。
聽見窸窣腳步聲,玉明擡起頭來,驚喜道:“阿霖?”
他手忙腳亂地起身,支支吾吾的,手不知放向何處,原地躊躇着,不知道該不該迎上前。
他好像一下子化了冰,又變為了幾年前那個笨拙又真誠的大師兄。
玉霖不為所動,平淡地“嗯”了一聲,也懶得與他寒暄。
幾年未見,玉霖的神情讓他猜不透。他們好像隔了很遠很遠,他再抓不住他那從小帶大的小師弟了。
他與玉霖之間似乎沒了什麼話題,隻隔着那已逝去的人。他隻好猶豫很久很久,嗫嚅着又撿着話說:
“阿鸢和阿軒的事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還有,我對不……”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玉霖諷刺一笑,殘忍地說:“你知道什麼?師兄師姐是被我害死的。”
玉明去拉他的袖子,“不是的……”
不是的?
玉霖的心被揉碎又重組。前世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愧疚都在道歉,換不來玉明一句軟話。而如今他說什麼?不是的?
他的神情煩躁,不欲與玉明多說,深吸一口氣,問道:“師尊呢?”
玉明眼神飄忽,湊近小聲說:“走火入魔……正在閉關。”
玉霖眉頭皺得更緊,“走火入魔?”他說罷,卻又大笑起來,“哈……哈哈,走火入魔好……”
他還沒說完,突然一股力量将他拉了過去,玉霖的大笑戛然而止,僵在了臉上。
隻一瞬面前的景象便變換,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紅得要滴血的眼。
雪色的發絲自然垂落下來,金色的眸子泛着血絲。重蕪仙君的眼神複雜晦暗,幾欲要将玉霖卷入他的情緒裡。
“玉霖。”
他出口沙啞低沉,翻身将玉霖壓在身下,目光微沉,寬厚的手掌撐在他身體兩側。
他的鼻息燙熱又帶有侵略性,玉霖被周遭滾燙的氣息燙得難受,将頭偏向一側,語氣不滿又不耐煩,“發什麼瘋。”
下一秒,被掐住了脖子。
重蕪仙君将他的臉扳正,垂眸摩挲着他的嘴唇。他看着玉霖因缺氧而劇烈掙紮、渙散的眼睛,眼神未變,隻有些沉溺地望着。
“又是假的。”他遺憾地歎氣,手中的動作越收越緊。
玉霖的脖子被掐得咔嚓作響,他短促地呼吸着,用力咬住重蕪仙君放在他唇上的手指。
修長的手指被咬得沁出血珠,重蕪仙君有些訝異,松了些力氣,玉霖趁機喚出浮水劍。他手指顫抖,本能地将劍身擋在自己身前。
“竟真是你,阿霖。”
重蕪仙君輕輕哼笑一聲,兩指捏着劍身往上擡。指尖的血珠蹭在浮水劍上劃出血痕,劍身鋒利,傷口又被切開幾分。
他傾身下來,貼近玉霖的臉頰,兩人的鼻尖隻差幾厘米。
重蕪仙君勾起唇角,擡手将血珠蹭到玉霖的側頰,“這麼久沒回來,真是一點也不想師尊。”
玉霖冷冷地避開,血珠在他側頰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迹,“想你做什麼?我師兄師姐的屍骨呢?”
重蕪仙君端詳着他的面容,“在你夢裡呀……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玉明說的走火入魔是真。重蕪仙君從未這般直白過,也從未這般惡意過。他的金色的眸子都變作渾濁的橙紅色,言語動作也毫不收斂。
玉霖隻覺着眼前一黑,到了一個潮濕陰冷的地方。
……暗室。
這個地方他再熟悉不過,前世曾在這待了多少日子。玉霖從冰冷的床榻中起身,一步一步往外走。
“在夢裡”是什麼意思?既然送他來暗室,是不是重蕪仙君其實也有前世的記憶?
玉霖想着方才重蕪仙君的反應,眉頭越皺越緊。他腳尖一轉,走向暗室中冰冷破舊的櫃子,翻找着裡面的物什。
許久沒人來過,也無人清掃,櫃子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玉霖輕輕撚起灰塵看了又看,扶着櫃子看着裡頭擺放的東西。
裡面大多是一些淩亂擺放的雜書,沒什麼特别……
就在他準備離開之時,發現高一些的那層的灰,似乎更薄一些,還隐隐有衣袖拂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