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霖也斂了神情,開門見山地問道:“淩兄,你當時在山海宗接的傳承,傳承之人可名為墨九?”
淩光意眼神一閃,訝異道:“你怎麼知道?”
墨九曾是山海宗長老,淩光意也是知根知底,沒什麼不好說的。玉霖清了清嗓子,将珺媞之事告知于他。
隻見淩光意的神情越來越嚴肅,他蹙着眉道:“原來如此……”
玉霖又問:“關于墨九之事,你那可有什麼記載麼?或者……你在試煉之地曾看見了什麼?”
淩光意頓了很久很久。
半晌,他聲音低沉,“你跟我來。”
玉霖起身跟着他的腳步走。淩光意徑直向着裡屋走去,繞過床榻旁的紗幔,到了一塊空牆處,蹲下身子,輕輕叩了三聲。
隻見堅硬凝實的牆面緩緩向外推開,形成了一道可供一人通行的暗道。
竟是一間暗室。
玉霖頓了一瞬,連忙跟上淩光意的腳步。通道裡的聲音空蕩回響,腳步聲蕩在四周,又在空間裡盤旋。
“傳承之事,是很多人的可遇不可求,會引來許多觊觎,所以是很隐秘的事。墨九的事,連師尊都不知其中内情。”
淩光意的聲音在通道裡顯得極其空靈。
玉霖漲紅了臉,才知道自己冒昧了。
淩光意轉過頭來,眼神平靜,沒有怒意。
他沒生氣,隻是在敲打玉霖。他能看出玉霖身上有許多機遇,而他孩子心性,若是處理不當,會出問題。
玉霖猶豫着問道:“那你為什麼相信我?”
淩光意閉了閉眼,“因為……你身上有我很熟悉的氣息。準确來說,是有墨九很熟悉的氣息。”
轉眼間,到了道路盡頭。淩光意先行走進去,擡頭看向面前巨大的浮雕。
空間裡散發着昏黃又刺眼的燈光,徐徐籠罩在浮雕上,将其凹凸的質感照得分明。
玉霖驚歎地看着面前的浮雕,不自覺向前走了兩步,手輕輕撫在浮雕上,後又回過神來,自覺不妥,連忙收回了手。
淩光意隻看了一眼,沒有阻止,解釋道:“此暗室非我所造,是在我接了傳承後自行出現的。”
浮雕上的人如仙人般飄逸,卻又沒有高高在上的模樣,他神情溫和,仿若有接納萬物的慈悲。
“他是僧人麼?”玉霖問。
淩光意搖了搖頭,“他本是雲浮墨家的人。人如其名,是家裡排行第九。卻覺家中經商銅臭味太重,年輕時便脫離了墨家,四海為家。”
玉霖一愣,“他本該錦衣玉食……”
淩光意點了點頭,“是啊。可不是每個人都愛過這樣的日子。他就一人一劍,仗劍天涯,後來到了山海宗。”
“他教你的是什麼?”
“至柔劍道。”
淩光意起式,一手背在身後,持劍柔而有力、柔中帶剛,撤步行進間大有乾坤,遊刃有餘。
“……見此招式,想來他心中也是包羅萬象。”玉霖感歎道。
“是啊。”淩光意道,“這樣的人,心中沒有什麼遺憾,也好,什麼對他來說都是平常,也都坦然接受,活一日是一日,他看得挺開。”
玉霖感歎着“嗯”了一聲,随後看向浮雕,一晃眼,眼前竟如雲霧般出現一個人影。
那人一襲白衣,眼尾下垂,眉眼是極舒展的。他坐在礁石上,垂眸看着手中破舊的撥浪鼓,自嘲地笑了一笑,“也是童趣。”便随手将撥浪鼓丢進海裡,起身拍了拍衣袖離開了。
可分明……
玉霖轉眼看向浮雕左側的一張破舊銅制花幾,一隻一模一樣的撥浪鼓放置在上頭。
“淩兄……你說,他真的什麼都看開了嗎?他最珍惜之物……又在哪裡呢?”
淩光意搖了搖頭,“他頗有‘片葉不沾身’的意思,脫離墨家後,他再無羁絆也再無家人,遇人也不過萍水相逢,不再深交的。我也不知道他還有什麼牽挂。”
“有沒有可能……他還記挂着故鄉,記挂着曾經的那個墨家呢?”玉霖問道。
淩光意訝異道:“不可能吧,若是記挂,當初又為何要離開?”
玉霖走到一旁拿過那隻撥浪鼓,輕輕轉了一下,前後兩隻小球在鼓面上發出“咚咚”的聲響。
淩光意沉默了,他面色複雜道:“這隻撥浪鼓……在此之前都不曾出現過。直至今日,我才知道那張空着的花幾放着的是這個物什。”
他歎了口氣,“也許你真的能發現什麼。不過過了幾百年,墨家早已破敗,你若是要去,恐怕不一定能查到你想要的。”
玉霖“嗯”了一聲,“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墨九,是嫡子還是庶子?”
“……是嫡子。當時的墨家大公子是他的親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