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街邊一人詫異地往宅子裡看,與同行人輕聲道着。
“現在要沒了,聽說被人給暗中搞垮了。那人還是當初墨家管家的後代呢!”
“那老人家……啧啧,做賬有點本事。蘭家當初對墨家下死手,如今真是風水輪流轉……報應來了!”
“哈哈,是啊!當初怎麼算計的墨家,你看,這不原封不動地還回來了?”
玉霖靜靜聽着,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拼湊出了當年恩怨,想再探出點消息,于是上前試探,自然地搭話道:“蘭家當真傲慢,墨家管家的後代也敢用。”
“是啊!恐怕是存心侮辱吧,卻沒想到太過輕心,落得家中敗落的下場!也好,早瞧不慣蘭家那趾高氣昂的樣子了……”
那人下意識地接了話,轉過頭來看向玉霖,驚詫地咯咯地笑:“真稀罕,那事兒連你個小孩都知道。”
玉霖神色未變,笑着胡謅道:“家中長輩告知的。”
他向着那宅子探連探頭,又好奇地問道:“這人背主,還會有人敢要麼?”
那人道:“不算背主,隻是他侍奉的不是蘭家罷了。不過這事兒一出,也沒人敢要他了。聽聞他無妻無子,日後的日子恐怕不太好過。”
玉霖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離開了去,眼神追尋着那位老人家的蹤迹,給淩光意使了個眼神,追上那老人家的腳步。
“老人家,您可是曾經墨家管家的後代?”
老人家轉過身來,眼神警惕,“我都半截身子入土了,就不用再尋我這個老頭子的麻煩了吧。”
“不……不是。”淩光意連連擺手,“我們是墨九的故人。”
老人家警惕未減,皺眉道:“墨九公子都是幾百年前的人物了,何必耍我?”
“墨九是修仙人,不同尋常的。我們此次來,是想尋一樣東西。”淩光意說完,帶着些許忐忑。
卻見那老人家聽見此話,竟倏然眉眼舒展開來,眼中有擋不住的欣喜,“竟然真的等到了,你們跟我來。”
淩光意面露詫異,與玉霖面面相觑。二人對視兩息,跟上了老人家的腳步。
蘭家舊宅交接,他也沒了往日的住所。老人家腳步變得輕快,穿過一條條小巷,帶着二人來到一處木門前。
“回來了?”
一位中年人從他門前經過,手上還拿着水瓢,扭頭沖着他招呼道。
“嗯!”老人家心情極好,呵呵一笑地應了,回問道,“又去給你那些植物澆水啦?”
那人點了點頭,“是啊,這幾天旱得很!”便快步離開。
老人家收回目光,樂呵呵地開門将他們迎進去。
“那人是?”
老人家主動解釋,“住在這兒的,都是落魄人家,許多都是曾經的老爺夫人。”
雲浮不是每一個人都錦衣玉食,在看不見的陰暗處,也有落魄人家藏起來生活。
他自顧自接着道:“雲浮裡的家族疊代很快的,因着時日太短,從商之家根基不穩,就極容易倒。偏偏大家都是經商的,手段多得很,能在此處存活上百年的實在太少。”
玉霖問道:“既然如此,您祖上在墨家待的時間不長才是,又為何延續了幾百年也要報這個仇?”
老人家搖了搖頭,“不一樣。沒有墨家夫人,就沒有我們。”
“那時雲浮還不是這般的富貴城,貧窮懸殊,吃不上飯的人數不勝數。是她,墨家夫人,在我的祖輩餓得将死之時救了他。”
“醒來之後,在他面前的是幹淨的衣物與吃食,憐憫地把他的孩子也接去。我們并不特别,隻是幸運,幸運遇到她這樣好的人。”
想到此,他的眼神變得懷念,眼尾的皺紋擠在一起,
“後來,我的祖輩逐漸得到信任,在夫人身邊有了一席之地,她也允許他的孩子跟着公子們一起讀書。我們不是忘恩負義之人,祖輩都是純善,墨家落魄了,就帶着夫人退到這裡。”
“至于墨九公子……”老人家呵呵一聲,“有的事,公子不懂,但總得有人替他擔。”
明明墨九算是他的老前輩,可老人家對待他的态度卻像對待孩童。
他拖着步子走到一處,從裡面的暗格中取出一枚晶瑩剔透的玉珠,“你們要找的東西,在這裡。”
“夫人一直在等他,我們晚輩也在等他。我沒有子嗣,如今也垂垂老矣,本想着愧對先祖,隻得帶着這份遺憾入土。卻沒想到,這東西竟然終于還能交到他的手上。”
老人家露出欣慰的笑意,将玉珠遞到他們面前,“墨九公子可還好麼?”
玉霖面色複雜道:“……已仙去許久了。”
老人家一愣,笑容僵在了臉上。
看到這玉珠之時,淩光意的神情卻恍惚起來。他忍不住地伸出手觸碰它,在指尖觸碰到玉珠的那一瞬間,他的體内突然湧現出劇烈的光!
淩光意面露詫異,神情卻好似一分為二,左臉神色訝然,右臉卻是無比悲傷。
他的右眼夾雜着苦痛與懊悔,還有無窮無盡的遺憾與不甘。他顫着眼睫,一滴滾燙的淚從臉頰滾下。
似乎是被墨九殘留的神識附體了。
他向前一步,輕輕攏住玉珠,低聲喟歎,“母親……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