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是阿月回來了麼?”一道輕快的聲音響起,一位精靈一樣的女孩睜着靈動的雙眼左右望着。
她腳步輕輕,聽見草叢窸窸窣窣的聲音,探頭去看,卻在見着那人身影時驚駭地躲到樹後,小心瞧着。
那發出動靜的人影一身鮮血,血腥味濃重地低着頭,氣若遊絲,沒有其他動靜。
女孩端詳他好一會,謹慎地退後兩步,又小步跑進樹屋裡去喊人。
“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叢林的人被全數驚動,飛鳥被靈樹枝葉的擺動驚得向上攀飛而走,剩下搖曳樹影打在柔軟的草地上。
微風拂面,叢林顯得甯靜又平和。
玉霖緩緩睜開眼來,見着陌生的景象猛地向後一撤步,同聞謹貼在一起。
翠綠色的靈樹上緩緩散發着一層淡藍色的光芒,靈力溫柔地盤旋在他的指尖,小心地觸碰着他的手指。
玉霖隻一低頭,就能看見自己變得半透明的指節。
周圍的人逐漸繞來,卻并無一人的視線望向他,而是警惕地看着他身旁滿身是血的人影。他便知曉了自己隻是置于一段回憶之中。
玉霖沒有轉頭,問道:“這是哪裡?”
聞謹回道:“藥靈族的栖息之地。”
他的聲音帶着苦澀,語氣都被拉得綿長。聞謹的眼皮微微耷拉下來,神情似悲傷又無能為力,像是一段悲劇在他面前重演。
倘若與聞謹有關……藥靈族……那個女孩又喚道“阿月”。
玉霖一個想法湧上心頭,他動了動唇嗫嚅着問道:“她所說的阿月……是誰?”
“水月。”聞謹定定地看着他回道,“是水月媽媽。”
這又是發生了什麼呢?
玉霖還沒問出口,就在轉眼向旁一望時愣住了。
這個滿身是血的人,他曾見過他的畫像——浮生門的前任掌門。
他們是來到了“水月救了掌門”這一段記憶中麼?可水月此時不在此處,掌門又身負重傷,滿身是血……
這時,一個眼神冰冷的女人走上前來,冰雪劍刃直直對着掌門的面門,戒備地問道:“你是何人?”
掌門不懼地一拱手,“在下季希晏,因仇人追殺無意來到此地,叨擾,能否在這養傷幾日?”
“不可。”
女人分毫不讓,劍刃未動,似要讓季希晏自行離去。
“族長姐姐,他身負重傷,這樣是否太過殘忍?”那位女孩輕聲細語着,輕輕拉着女人的衣角躲在一旁。
藥靈族的女孩們最是生性純良,不見人,不懂人世間險惡,她們眉毛舒展着,眼神中是最純淨的善意。
她們出生于母親般滋養的靈樹,與飛鳥草木為伍。
靈樹中的靈核吸收天地靈氣,讓人放松,她們也輕盈如自由的鳥。
她那一句,得到衆人的附和。族長轉眼看着妹妹們撒嬌一般的嘟囔,眼神都柔和兩分,語氣松動,“不可放松警惕。”
這算是變相同意了季希晏在此養傷之事。
季希晏确實聽話,不好奇,不多嘴,似是一心關注自己的傷處。
他端着一副内斂模樣,女孩們給他處理完傷口後,他都會低下頭來輕聲道一句“多謝。”
他在藥靈族待了半月有餘,眼見傷口逐漸痊愈,族長第一次不冷着一張臉,松了口,
“你也算是藥靈族的客人,我帶你走走罷。”
叢林深處長着一顆巨大的靈樹,直上雲霄,枝繁葉茂。在枝幹的正中,鑲嵌着一枚手掌大小的淡藍色靈核,正在徐徐散發着淡藍色的光芒。
“這是我們的母樹,是藥靈族的根基。靈樹用靈核滋養着藥靈族,算是我們的母親。你是藥靈族罕見的客人,理應帶你來打個招呼。”
季希晏點了點頭,面上不動聲色,卻是緊緊盯着枝幹中的那枚靈核,意味深長道:“怪不得……藥靈族中的靈力如此充沛。”
他笑了笑,“讓我的傷勢恢複如此之快。”
族長沒聽出他話中悄然蔓延的貪婪之意,不疑有他,“确是靈核的功勞。”
之後幾日,季希晏尋着“此地太過美好,想多留下些許回憶”的緣由四處走走,實則目光仍舊停留在靈樹之上。
他被女孩們帶着看藥草、尋麋鹿。族中不曾來過外人,她們對此感到好奇,總是睜着一雙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在他身邊輕巧地跑動着。
他眉眼彎彎,可笑意卻不及眼底。
臨走之時,他不勝感激,拿着随身帶着的小物,分給藥靈族人們。她們笑彎了眼同他告别,珍視地拿着他送的物什。
卻在一切恢複平靜時,本該離開叢林的季希晏掩在樹幹後頭,勾起唇來。
刹那,極強的光線從四面八方聚起,一并砸在枝葉繁茂的靈樹身上!
季希晏送出的那些小物從女孩們的手中徐徐升起,化作利刃,直直刺穿靈樹的根基,将靈核生生與之割離開來。
淡藍色的靈核緩緩升空,漂浮到季希晏擡起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