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憂眼睛一亮,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真的嗎?你覺得這不一定代表什麼,對不對?”
“咳咳,這個嘛,你還是去問你的師父吧。”陸小鳳也不敢保證什麼,隻是這樣說道。然後他又看向謝無憂,意味深長的問道:“我說小謝啊,你為什麼這麼害怕你師父娶親呢?多個師娘照顧你,難道不好嗎?”
謝無憂的眼神冷了一瞬,随即又茫然了一瞬,然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現在真的不知道,我先走了……”
說着,他便捏着那張花箋腳步匆匆的朝着外面走去。此時風雪又起,他卻毫不在乎的走進了風雪之中。
陸小鳳穿着一身厚實的棉袍,肩上披着謝無憂的貂皮大氅,雙手籠在袖子裡,看着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自言自語的說道:“完喽,完喽……”
也不知道他在說誰完了,怎麼就完了。
從謝無憂自己的院牆翻到師父的院子後面,隻需要縱身一躍就行了。但謝無憂還是冒着風雪繞了一大圈,來到了師父院落的正門。
大門虛掩着,伸手一推就開了。
呼呼的風雪跟着他的腳步灌了進來,他回身關好門,這才邁步朝前走去。
師父的院子裡跟他的院子裡一樣,滿是積雪。是刻意留下來的,因為師父比較崇尚“自然”,最近正想要把“自然”融入自己的劍意裡,所以才留下了厚厚的白雪。
而他自己呢,那純粹就是懶得動彈,又不喜歡仆役們老是進出自己的院落,所以才會如此。
師父的院落比他的大一些,也更朗闊,除了跟他一樣沿着牆角載了幾叢竹子和大株的美人蕉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别的東西,是為了方便練劍。師父真的是個劍癡,可能就是像他這樣純粹的性子,才能把劍術練到如今這樣的地步吧。
謝無憂看到院子裡一行腳印都沒有,隻有自己穿着鹿皮靴子的雙腳踩出了深深的痕迹。說明今日師父根本就沒有出門,甚至連早飯都還沒有吃。
想了想之後他又退了出來,到廚房裡拿了一些吃食裝進食盒裡,然後才重新提着食盒走入師父的院落。行至待客室的門口,伸出手推開虛掩着的房門,一陣熟悉的清寒梅香頓時盈滿了身周。
待客室裡安置着全套的烏檀木家具,古董擺設之類的東西也很少。跟師父這個人一樣,看起來有些清冷。正面牆上挂着一幅師父自己畫的水墨畫,是風雪之中的山嶺和茅草屋。整幅畫都是黑與白的冷色調,還有大片留白。唯有茅屋之中透出來的一點燈光,是暖暖的橙色。還有茅屋邊一株紅梅樹,枝頭綻放的幾點寒梅,是清麗的嫣紅色。
大幅的留白與黑白的冷色調的大型畫卷之中,一點點清淡嫣紅與柔暖淡橙色,讓人看了就不禁駐足下來。再細看,又是一愣一愣的,起碼謝無憂是這樣的。
别出心裁的一幅畫,不是傳統的水墨風。是師父聽了謝無憂的設想之後,畫出來的,算是兩個人合作。
謝無憂駐足看了一會兒這幅畫,思及如同這幅畫一樣,與師父之間分不開扯不斷的情誼,他焦灼的心情漸漸的冷靜了下來。
他感覺師父應該在書房,走進去一看,果然如此。
書房裡也是全套檀木家具,三足鎏金炭盆放在桌案邊,裡面的銀霜炭燒得正旺。西門吹雪原本也會熏香,偏愛沉香。但後來也漸漸跟着謝無憂學會了不用熏香而在房間裡放着水果來取其一點清新香味,如今書房的白水晶盤子裡就安放着好些個又大又圓的橙子,清新的水果芬芳沖淡了木炭燃燒的一絲絲焦糊味。
其實銀霜炭已經是散發氣味最少的上等好炭了,但到底還是木炭,難免有一絲氣味。如今被水果香味一中和,那就幾乎微不可察了。
西門吹雪并不好奢侈,但也不會刻意虐待自己。所以他們師徒倆貓冬的生活,還是非常舒适的。
書房裡的窗戶是幾間房屋之中最大的,房間也最為明亮。此時西門吹雪正坐在窗下的桌案之前,卻沒有練字或是看書,隻是看着窗外的飛雪發呆。
他們師徒倆的房間窗戶都不糊窗紙,而是用純淨琉璃鑲嵌的,光線會很好。想看外面的風景,視覺也很清透。
——師父竟然也會發呆?
謝無憂隻覺得自己又認識了師父不同的一面。
謝無憂悄然走到師父身邊,放下手裡的食盒,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而到現在師父竟然還沒有察覺到屋子裡多了一個人,還是在繼續看着窗外發呆,這場景真是讓謝無憂覺得十分新奇。
這壓根就不該是一名武林高手該有的反應啊,師父還真的是……在想什麼想得這樣出神?
西門吹雪看着琉璃窗,謝無憂則是在看着他。
這一看之下,倒是讓他微微蹙眉。師父的眼圈有些青黑,眼白裡還帶着血絲,怎麼是最近休息不好嗎?
他頓時懊惱起來,師父這樣的情況肯定不是這一兩天才出現的。而自己竟然隻顧着與陸小鳳整天在一起玩耍,忘記了關心師父,真是該死!
——不過,像師父這樣的人,究竟是什麼了不得的心事,讓他竟然也會變得憔悴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