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挖出幾吊已經鏽掉的銅錢。這是她之前偷偷攢的,一直都沒人發現,有的時候餘娘還懷疑是不是那些人偷偷摸摸地順走了她們的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無錢處處是倒黴。
李四對此深以為然。
她們在這裡的處境可算不上好,這個道觀雖說是挂名皇家,可是地處偏遠,鮮少有達官貴人前來供奉,賬面可是難看很。
本以為皇家送個公主來至少還會有些新油水,那成想被層層轉包,落到莫觀主的手裡面可沒什麼子。
這時候,一股食物的香氣撲面而來。
李四趕緊跳上床,掖好被角,裝作才醒的模樣,看向來人。
是餘娘。
她帶來了幾塊粗餅,成色有些發灰,應該是陳年發黴谷子做出來的餅。李四倒也不挑剔,默默地接了過來,鼓着腮幫子費力地嚼着。不經意掃過去,餘娘的手有些紅腫的發紫,見李四一個勁的看,瑟縮地把手縮進袖子裡面。
“怎麼會這樣?!”李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厲聲問道。
“沒什麼的……..”餘娘見李四氣勢駭人,聲音漸漸地低沉了下去。她猛的一下子想起來,道觀克扣她們,李四和餘娘嘗嘗會被人指使着做些粗笨活計,為了掙口飯吃,也是照單全收。
餘娘甚至會去給附近地莊戶人家幫忙,換點東西。
在寒冬臘月的日子裡,她常常幫人漿洗衣裳,搗衣杵一下又一下的敲擊着,仿佛永遠不知疲倦,最後………凍死在了河畔。
簡直是欺人太盛!
偏偏餘娘一派溫柔敦厚的好脾氣,從來沒有在李四面前抱怨過。
念及此處,李四抱住了餘娘,鼻尖滿是皂角香,反倒比她以往聞到過的各種香料都要好聞。
“好了好了,公主不要撒嬌了。”餘娘還以為之前是被莫顔吓到了,柔聲輕拍李四的背部。
待到餘娘死後,李四記得沒了人護着,别人可是更加地肆無忌憚。
冰水,掘土,棍棒……..她以為漸漸淡忘了的一切,都浮現在她的腦海裡面,窒息感湧來,李四心裡發酸,這次,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門前車馬喧鬧。
一大早因着人手不夠用,餘娘就被人使喚走。
李四開門,見東院人來人往,便了然這是有了貴客途徑此地,真不知道是何人。她仗着以往學過粗淺的手腳功夫,跟在小道童後,聽他們嘟哝什麼昭華台的大人物,什麼什麼公子。
李四暗笑,真不知道是哪家跑到一個偏遠道觀來裝大人物,昭華台權貴衆多,可值得一提的,莫不過是四姓三氏他們幾家。
“歪,那個小矮子,過來。”一個人毫不客氣地指着李四,頤指氣使道:“你去前廳給他們奉茶,哼,要不是今天事發突然,就你們這群家夥,也能到貴人跟前伺候。”
打扮的花裡胡哨,看樣子像是貴客身邊的從人。毫無氣度可言,法外之地,司尊卑有禮,重階級分閡。
這個道觀,早就爛的不成樣子了。
為了不打草驚蛇,李四隻好捏着嗓子稱諾。頂着周旁童子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從人一面引着她,信步走上前。
庭上一片嘈雜,觀主莫氏坐在下首,陪着笑,嗓音甜的發膩:“……公子,不瞞瞞您說,我們問虛觀雖然遠離昭華台,可也是常常聽聞蔣氏的威名,您途經此地,可一定要好好在此處住一陣子。”
“這裡的一切,定不會比昭華台中的差。來,嘗嘗這好茶,可是好茶呢!”
觀主莫司引說的話李四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單單聽到一句蔣氏便全身發涼。
桐丘蔣氏,相公世家,四代三公,門吏遍布天下,簇擁者無數,怎麼回到這裡來!
李四偷偷擡眼,那人一襲嚣張至極的紅衣,穿金帶玉,香粉撲鼻,一動就叮叮當當的作響,真是主子從人一個樣。
蔣氏向來講究君子有禮,族中子弟多盛行儒士之風,少見…….如此騷包的人。
李四幾乎能夠想得出來那幾個老家夥跳腳的樣子了。
“哎呀,哪裡來的小美人。”蔣氏公子一見李鸢眼睛直放光,笑道“阿兔,你哪裡找來的,想不到問虛觀還藏着如此人物。”說着,就想伸出鹹豬手。
李四動作極快,側生一閃,蔣公子便直接撲空。她擡眼直直看向莫司引,盯着莫司引渾身發毛。
認出來是誰後,不顧貴客在場,急忙沖着李四道:“你怎麼來的,餘娘呢?誰帶她來的!趕緊把她帶走。”
正說着,站在一旁的幾個小道童就來推搡李四,連拖帶拽的,卻不曾想完全拉不動。
李四假意摔倒,帶着她們一起滾到地上,幾個道童一時不查,懷中的寶物咕隆咕隆地滾到貴客腳邊,和長靴裝了個滿懷。
“哦?”
他覺得場景有些趣味,直接撿起來,細細端詳,上面的皇家私章激的他眼神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