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隽眼睛往炕角的箱籠瞟:“若是換成您那件白瓷梅瓶……”
“你想都别想!”
杜媽媽蹦起來,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狸奴,“那可是前頭夫人賞的!”
沈隽順勢挨着她坐下,“阿娘說說那位夫人的事罷。”
那個上了鎖的箱籠裡,有個細頸白瓷梅瓶,是林知縣前頭那位夫人賞給杜媽媽的。
那是她的心頭好,動不動就打開櫃子看一看,摸一摸。
知道她舍不得拿出來插花,沈隽才故意那麼說的。
自己雖繼承了原主的記憶,但原主年紀不大,所知也有限。
将來若想贖身出去,自然要細細計劃,首要的便是了解府裡的情況。
杜媽媽是林家的老人,知曉不少事,正好借着梅瓶開啟話題。
“前頭那位夫人啊……”
杜媽媽捏着手裡的瓜子,恍惚見着十多年前的春日,方夫人一襲春衫立在庭院中,同犯了錯的小丫鬟說話,都是那般和氣。
“那是個觀音菩薩般的好人……”
她絮絮說着,瓜子殼漸漸在旁邊積成小山。
林知縣先前那位原配夫人姓方,出身商賈之家,陪嫁豐厚,帶着十裡紅妝嫁進林家,偏生遇上個冷心腸的郎君。
“命不好啊,她生七娘子時血崩,接生婆子端出去三盆血水……”
沈隽撥弄着炭火,聽到此處,動作微頓,火星子倏地迸出來,轉瞬即熄。
“未滿三年,老爺便續娶了如今的主母,如今九娘子和十三郎君皆是這位所出。”
杜媽媽說着說着就拐到了别處去。
不自覺就說起這七娘子和李氏的一雙兒女在林府的天差地别,“平日不聞不問也就罷了,逢年過節時候,都在一張桌子坐着吃飯,九娘子和十三郎君能同他撒嬌笑鬧,七娘子連個好臉色都得不着。”
好在方家那邊心疼這個外孫女,記挂着她,經常派人來送些東西。
但也僅僅是衣食不愁了,隻因不被親父待見這一條,七娘子在府裡的日子實在算不上好過。
“你是不知道,當年七娘子開蒙那年……”
杜媽媽忽地壓低嗓子,“老爺可不像如今待十三郎君這般上心,渾像是把那事兒給忘了,提也不提一句,最後還是大娘子記挂着這個侄女,專門從盛京那邊兒給請了位西席,才沒耽誤七娘子進學。”
說到這裡,杜媽媽也忍不住搖了搖頭。
不過片刻,她就收起了面上的唏噓之色,看向自家女兒,難得正色道:“不過即便七娘子對咱們有恩,也輪不到你去可憐,主子們就算過得再不好,也是主子,一輩子吃穿不愁,比我們不知強到哪裡去了。”
他們當下人的,生死都由不得自個兒。
沈隽點點頭,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