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又楷吃過全球那麼多米其林，就是在英國讀書最簡樸的時候，餐食也不糊弄，誰能想到，有朝一日會在小城巷口，吃一餐路邊攤。

剛煮開的馄饨一個個浮在水面，趁熱撈起後加入蝦皮紫菜和調料，鮮香味頓時彌漫開來。趙蔓枝捧着小碗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才迫不及待用勺子攪拌開，舀起一隻馄饨，正要遞到嘴邊，看莊又楷雙手抱臂一動不動的樣子，便送到他跟前：“boss嘗嘗，很香的！”

“連湯鮮都是調配出來的味道，到底有什麼好吃的？”莊又楷皺着眉往後躲，“吃你的，别管我。”

趙蔓枝為小馄饨叫屈，“你都沒吃過，就對它下定論？是不是太武斷了。”

“能憑眼睛看出來，為什麼還要嘗試？白癡才會把時間精力浪費在不值得的事情上。”

“可是有些事、有些人，就是跟表象和先入為主的認知不一樣啊。”她把手一點點收回去，将冷掉的小馄饨放進湯裡，“就像您，也不是表面上那麼不近人情。”

一旁的盧謙甯樂了，“趙小姐這話怎麼說？”

“嗯……”這要是說了，莊又楷會不會覺得冒犯？她征詢意見似的看向他的眼睛，得到默許後，才緩緩開口，“在車上看到您的時候，就覺得您今天心情不大好，還以為是工作的事情，結果在旗袍店，您說要給母親裁旗袍，我想，多半與您的家人有關系。”

她攪了攪調羹，“小時候外婆會給我煮泡泡馄饨，每次吃我都很開心她離開的時候跟我說，想她就吃泡泡馄饨，就不會難過了，但她沒想過，是因為那是她的味道，我吃起來才開心的。”

“後來我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吃泡泡馄饨，我怕一吃就想她，直到有天偶然吃了一次，我想起的是以前和她相處最溫暖的那些瞬間，我才明白，外婆的意思其實是，想她的時候要開心，不要覺得遺憾。”

“我不知道您今天是不是在懷念母親，也不知道吃馄饨的方式對您來說奏不奏效，但我想讓您知道，您的親人一定也是想要您開心，而不是一想到他們就難過的。”

說完，趙蔓枝把莊又楷面前那碗馄饨又往前推了推，然後埋頭吃起自己的來，沒有半點剛才伶牙俐齒的模樣。

盧謙甯已經吃了好幾個，邊吃邊感慨，“真的不錯，阿楷，你嘗嘗看。”

如果不是特殊情況，莊又楷的三餐都很規律，正值飯點，又忙碌了半天，确實感到了饑餓，看着眼前的小馄饨，沒有什麼推拒的理由。

他猶豫着挖起一枚，吹了吹送進嘴裡，咀嚼吞下後，很快又再舀了一勺吃起來。

餘光瞥見莊又楷如此，趙蔓枝不着痕迹地彎了嘴角，收回目光時不小心與盧謙甯交彙，後者從小攤桌子下伸出手，悄悄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回到上海已是晚上。

趙蔓枝還是在路口下的車，客客氣氣地說謝謝，然後目送他們離開。

剛拐過路口，盧謙甯就說，“看來趙小姐的馄饨是好吃的，你今天看上去輕松多了。”

“同她有什麼關系？”

“阿楷，你有時候就是太嘴硬了，放不下面子。”幾乎是看着他長大的盧謙甯怎麼不知道，莊又楷一向恥于表露真心，能縱容趙蔓枝如此，本也是默許的意思。

莊又楷神色晦暗，偏首看車窗外飛馳的霓虹，沒說什麼。

自覺冒犯的盧謙甯默了默，好半天，又揀起另一樁事來談，“過幾天珮英小姐要來看你，已經同我通過電話了。”

“英姐？她為什麼不直接給我打？”

“那時候你正在會員活動上，那麼多媒體渠道都在直播，她當然知道找不到你的。”老管家笑笑，“她很快要去新加坡，所以走之前，來看看你。”

莊又楷合上眼，原本舒開的眉峰又虬結起來，深吸口氣，“這麼說，她倒是真要嫁給那個老頭子。”

“這話珮英小姐聽了要訓你的。”

“我隻是覺得可惜。”

“那不妨，過兩日吃飯時再勸勸她。”

“罷了，到時候顯得我得了便宜還賣乖。”莊又楷坐直些許，解開一枚西服紐扣，“她什麼時候來？”

“後天晚上到，待五天回去。正好也完成一下今年的巡店指标。”

“行，你跟Sussie對一下行程，簡單做個方案。英姐來算家事，就不動公司的人力了。”

“明白。”

*

趙蔓枝邊往家走，邊掏出手機準備打給方靈，結果還沒找到号碼，就聽到她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蔓蔓！”

方靈拎着一小袋零食從便利店出來，趙蔓枝看了，秀緻的眉微微一蹙，“不是跟你說了嘛，來我這不用帶東西，你倒好，每次都要買點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