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莊又楷反手把資料一合,“吃完飯再談。”
“……”
該說不說,這人的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難測。
莊又楷找的是一間法餐廳,位于中環天際線内,鳥瞰下去,能看到熠熠流金的維多利亞港,被譽為港島之眼的摩天輪徐徐升起落下,像日升月落,潮漲潮退。
趙蔓枝第一次來這樣高檔的場合,一路走進來又看到四下都是出雙入對的情侶,難免有些不自在,坐得規矩本分,不敢妄動。
莊又楷點好菜,看向她,“怎麼,不喜歡法餐?”
她搖搖頭,“不,我隻是好奇,您談事情都找……這種餐廳嗎?”
莊又楷笑了,“就不能是我想吃法餐?”
“當然可以,隻是感覺您這樣的商務人士和這裡的調性不符。”
“可是很襯你今天的裝扮,”說這話時,莊又楷正晃着香槟杯内的雪莉酒,眼底倒映波光,莫名很溫柔,“很漂亮。”
“謝謝。”趙蔓枝有瞬霎的晃神,而後定了定氣,微挑下巴,笑得明豔大方,“那麼,您考慮給我們話劇社新戲贊助嗎?”
有時候,他是真佩服趙蔓枝的腦回路。“你真是沖着錢來的?”
“是啊。”
“為什麼選我不選别人?”
“因為您看起來比較好說話。”
“好說話?”看來還是對她太好了點,連惡名在外的莊少都不足為懼。莊又楷想到這隻覺心煩意亂,話音也冷了下來,“趙蔓枝,你現在膽子是比之前大了。”
“您看似拒人千裡,其實一直很心善,不然也不會出席我們學校的演講,還有給新生送那麼多禮物了。”趙蔓枝一字一句說得認真,“還有這個贊助,如果您沒有意圖,剛剛在車上就會拒絕我,不是麼?”
莊又楷往後倚了倚,微眯起眼,“那假如我隻是想哄你陪我吃餐飯呢?”
“不可能吧!”她驚呼。
“有什麼不可能,此前你和我也不過是工作交集,怎麼确定我私下不是個爛人?”莊又楷說,“你這樣的漂亮女人撲上來,沒有幾個男人會拒絕。”
說這話時他唇角微揚,谑笑弧度刺眼,“趙蔓枝,不要永遠這麼自信,總覺得你對誰都了如指掌,總有許多事,會是你意料之外的。”
侍應生推着餐車入内的響動打斷了談話,蘋果醬焦糖鵝肝與地中海三文魚沙拉擺上桌,兩人也失了再赓續前言的念頭,隻聽愛馬仕餐盤被碰得丁啷響。
“莊先生,”趙蔓枝冷不丁喚他,“您此前在沙田麼?”
“待了幾天,處理工作上的事情。”
“噢。”她垂着眼,把沙拉叉得很碎,“所以,也不是在等我找您。”
莊又楷一怔,“你說什麼?”
“本來也隻是推測,今天甯叔的話倒是讓我更加懷疑,那天講座您如此大張聲勢,或許是想等我登門道謝。”
她緩了緩,直直看進他的眼裡,“實不相瞞,我敢來不是因為覺得您好說話,而是仗着您稍多一分的關照,以為就算這個贊助拉不成,也能當老朋友叙叙舊,但如果您隻是缺一位共進晚餐的女伴,我想也不必大費周章地讓我跑來中環。”
趙蔓枝覺得有點心酸,明明知道莊又楷嘴賤,但聽他冷言冷語,還是會忍不住往心裡去。她是不算了解他,可絕對相信,他不是個樂意折騰年輕女孩兒,并樂此不疲燒倉房的人。
如果是,那算她接連兩度識人不清,從陳牧川到莊又楷,她真的瞎得不像話。
房間燭光暧昧,冷氣開得恰到好處,一雙璧人坐在情侶約會的坐席上,心境卻全然不是這樣一回事。
一個在擔心自己遇人不淑。
另一個則在後怕自己被看得太清。
冗長的沉默裡,趙蔓枝嗅到一絲尴尬的氣息,就當自己敗走麥城,現在體面離開,還來得及。
她放下刀叉,作勢要起身,“既然莊總沒這個意向,那我……”
後面那句不打擾還沒說完,就聽莊又楷冷醇嗓音:“坐好。”
“這個贊助,我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