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可愛女孩賀小滿黑葡萄般的水亮眼睛彎成小月牙,她不好意思的捂住嘴巴,蓬松的丸子卻随着前後搖擺不住的動來動去。
她小聲說道:“我也很喜歡葡萄味的棒棒糖。”
陳淨儀側過頭,不知該說什麼,沖她笑了笑。
皮囊害人,她看到賀小滿粉撲撲如棉花糖的臉頰上,沾了番茄醬的紅暈。
“五位同學已經自我介紹完畢了,那下面就要挑選同學提問了!”
白本誠從冷闆凳上站起,躍躍欲試的說起台詞:“有沒有自告奮勇的同學?”
台下動靜不小,但到底還是你看我我看你,缺少實踐的檢驗。
見狀,白本誠從講台摸起一本紫皮書,再次按照台本走程序。
“第一位回答的同學獎勵一本今年高考真題彙編的《五三》噢!”
這倒是像肉包子投進了狼群,一時摩拳擦掌者幾何量級增長,眼睛盯在那一抹惑人心神的紫羅蘭上,很有古時比武招親的氣勢。
“第六排的徐思誠同學。”
班内有驚歎班主任老師記住名字的神速。
事實上,早在分班名單确定下發的時刻,白本誠就集訓半小時記住了全班四十八人的名字。
等待的也無非是叫出名字的這一刻,被點名同學的驚訝與開心,和餘下同學的敬佩與崇拜。
當然,徐思誠他已經帶了高一一整個學年,不可能記不住。
白本誠雙手背後,“請問徐思誠同學,右邊第一位同學的名字是——?”
“麥秋妍。”
“完全正确!”
徐思誠快活的跑上講台,鄭重接過世紀珍寶真題五三。
他笑得開心,仿佛可以看到身後搖來搖去的金毛尾巴。
“我舉報,徐思誠同學違規。”
金澤不痛不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徐思誠知道,這從來沒好事。
“怎麼了,不喜歡芹菜的金澤同學?”
白本誠炫技般為他加上個限定詞,惹的酷蓋想跺腳。
“徐思誠同學和麥秋妍同學從幼兒園到高中都是同學,甚至小學和初中都是同班同學。他要是這樣都記不得人家的名字,這才叫沒有腦袋吧。”
金澤如是說道:“至于為什麼我會知道——因為我也和他做了十三年的同學。”
他看着徐思誠,那種表情似曾相識。
在數學競賽時,在領獎台上,在更多更多的榮譽場合裡。
驕傲而不可一世的小王子,笃定且堅決。
“啊哈哈哈……”
白本誠出來打圓場,又挑了兩位同學提問姓名和愛好,這才将兩個奇怪炸毛小怪物都安撫好。
點過名的金澤從講台上下來,和手捧着無上至寶紫皮五三的徐思誠一同回了座位。
“你好小學雞啊。”徐思誠拿水筆戳戳他。
“反彈。”金澤從桌上翻出政治答案,紅筆比對。
陳淨儀站在台上百無聊賴地背一遍《歸去來兮辭》,再數一遍明日的課表,最後還是回歸到人類終極問題上:明天中早上吃什麼?
出神期間,聽到一陣細碎的吸氣聲,像低功率的自動掃地機器人爬過地面時,發出的機器震動聲。
她再擡眼看。
哦,果不其然,穿上校服,紮高馬尾,小臉素淨,鄭樂珊眨巴着水靈靈的眼睛,看着她。
平心而論,陳淨儀相當羨慕鄭樂珊的。
不單單是她極其出色的外貌,更是與生俱來的氣質。
自信的,盡興的,真實的,不加隐藏的。
你曾經留意過嗎?
身邊那些符合普世優秀觀的人們,他們無一不帶着這種不可名狀的氣質。
是小時候兒童節表演最美麗的一隻白天鵝;是小學班委競選高高舉起的那隻手;是中學時英文演講裡聲情并茂的最佳語音獎;
漫漫人生中,他們還将擁有更多的代名詞。
年幼時富裕聰明漂亮的天賦異禀下,他們理所當然獲得更多的青睐,吸收這些來自世界的善意養分,抽條似的出落成一副好模樣。
良性循環下,天之驕子們可以盡情展現出真實,無需在迎合世俗條條框框中改變磨鈍棱角。
因為這種真實也是層層糖霜包裹下的善與美。
鄭樂珊們所成長的環境,注定她在面對任何喜歡的人或事物時,第一反應都是去争取,而非去避讓。
她可以轟轟烈烈的去喜歡,也可以聲勢浩大的去憎惡。
她所具有的禀賦足以讓她無往不利,沒有失敗來教導她退讓、妥協和掐滅萌芽。
不像陳淨儀。
“鄭樂珊同學好像——”
賀小滿揉揉校服袖子,剛出口就對上‘唐潮’的目光,一下子噤了聲。
“…好像很執着啊。”她囔囔道。
周日下午五點半。
唐潮看一眼手表,打個哈欠。
腰腹部隐隐酸痛,條件反射,大腦裡仿佛也像灌進了昏昏沉沉的液體,沉浮間想起恣意快活的日子。生物鐘從未設定過這個時間出現在教室,他的日常仿佛幾點一線在酒精、歌曲和腎上腺素中打轉。
好笑的弓子南,拆台的崔翔,戀愛腦的趙之恺,勢在必得的鄭樂珊,吃癟蔫壞得宋正,喝大了的林京……
他低下頭,渡鴉般漆黑的長發漏過指縫,修剪圓潤的指甲蹭在秀滑的手感上。
目光上移,腕處白中一抹叮咬後的紅包,青色的血管從一旁蜿蜒而下,摸在手處,是跳動的脈搏。
唐潮眯了眼睛,他也曾見過像這樣一截白皙的手腕,有的端着加了橄榄的馬天尼,紅潤的舌舔過時露出潔白貝齒;有的掐一根煙,吞雲吐霧間惹他煩厭;
而有的,似乎很适合拿着水筆,漆黑的墨滴在筆記本上,認認真真謄寫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