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脾氣。”
衛可琳拿起筷子,歎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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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脾氣。”
唐潮看了看身旁空落落的座位,心頭突然生出一陣煩躁。
家樂福的偶遇,Canzone的出頭,食堂裡差點坦誠的對話,破冰遊戲的觀察入微。
她甚至連自己的喜好都記得一清二楚,煙和葡萄硬糖,似乎還有雙臂環在腰間時的溫熱氣息,嗅到洗衣粉的檸檬香味。
他是個爛人,唐潮知道這一點。
他喜歡看臉蛋漂亮的女孩們為一副臭皮囊昏了頭腦,喜歡看她們膚淺而愚蠢的迷戀上一個幻覺,童話故事裡怎麼講來着——惡毒塞壬吟唱誘人曲調,船隻觸礁,支離破碎,亡命海域。
他不敢相信,那些人怎麼看不到薄薄一層皮膚下,腐爛發臭的靈魂。
“吱呀——”
門開了,她一步步走來。
唐潮想起燈球下,唱跑調的《小莉》和手撕小白花的性情。
一種出于不同目的的默契沉默籠着人,她寫完形填空,三番四次串了行,深吸一口氣,重啟大腦,再度征戰于目擊了三場火災的傑克遜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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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樂珊第二日離開參加省賽,白本誠特意從課上辟了十分鐘專門為她加油打氣,場面很風光。
“我們珊珊不拿一等獎誰拿啊!”高一玩的好的外班小姐妹們簇擁在門前,恭維稱贊道。
鄭樂珊塗了水紅色的果汁唇釉,亮晶晶,“本來有個小問題,不過人家今年有原因沒參加,我還挺幸運。”
小姐妹連忙接上話:“幸運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鄭樂珊笑笑不置可否,眼神略過班中某個趴在桌上會周公的長發女孩。
陳淨儀去上廁所,有意經過多日暴露療法,雖然還是對在瀑布下拉開拉鍊進行生理排洩的男生們無法直視,但至少不再衛生間内看到男性時臉色泛綠,成效較為顯著。
“大唐,人家姑娘這回好像真栽你身上了啊。”崔翔關了水龍頭,拿紙擦手。
别廁所都躲不過鄭樂珊吧,陳淨儀有點崩潰的想,看來她這兩天真的時運不濟。
“愛誰誰,但我是無辜的。”陳淨儀接過崔翔遞來的紙,也接過他眼中和弓子南一脈相承的誤會。
崔翔挑挑眉,似乎很驚訝:“那老弓這回紅娘可真是當走眼了。”
陳淨儀有點疑惑,看向門口。
眼前一白。
“你是打算永久性屏蔽我嗎?”唐潮依然是他标志性的笑,藏在女孩身體裡也勾人的不像話,剛睡醒微啞的嗓子尾音上挑,“合作夥伴?”
陳淨儀沒理他,紙巾扔入垃圾桶,徑直走開。
唐潮拉住她的肩,一把拽回身旁,動作很流暢。
流暢到陳淨儀覺得他不會在她身上實踐了什麼上肢力量訓練吧。
“真單方面斷絕關系啊?”還是問句,唐潮無奈的歪歪頭,像是面對今日火鍋售罄黃喉的不急不慢。
“這兩位不會真的有事兒吧?”
“我賭一杯四季春,必是一對!”
大概是最近正在熱播一部青春愛情校園偶像熱血劇,周圍叽叽喳喳都在讨論第幾集天台初吻第幾集操場分手,隻怪主席台演講事件來的不湊巧,正正好是現實代餐的一碗文火高湯,咕嘟咕嘟煮的人心癢癢。
唐潮仍然在講,他咬碎葡萄味糖果:“多大點兒事啊——你說你生氣了,我問你為什麼,你說你不喜歡未經同意擅自作事,我說不好意思下次不會了,你說好,然後我們回班上課吃飯睡覺,等到有一天一切回複原樣,有問題嗎?”
“有問題嗎!”陳淨儀氣笑了。
魔音入耳,無解的函數題,難懂的論述文,莫名其妙交換的生活和名聲,在桑拿天裡一股腦曬出了火氣,直奔她大腦。
“你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在公共場合用唐潮的身份在陳淨儀的身份上潑髒水。”
最後一點尚存的理智即時生效,止住了即将脫口而出的話。
“啊——這是那個女生在倒貼嗎?”
“我之前聽說大唐手機都交給人家了,還以為真是浪子回頭……”
“你們是不需要上課嗎這麼閑!”
盡管忍無可忍,陳淨儀還是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但住在一副名聲與前科分外響亮的身體裡,威懾力不減反增。
她一字一句地說,像鐵錘碰向烈火:“談戀愛?不可能——我永遠都不可能相信這種人。”
靜音符。
人群突然集體閉了麥開了禁言,幾個讨論不息八卦不止的小團體瞬間灰溜溜的從首排觀衆席大變活人消失了。
沒有暴風眼的瓜田現場,不用走兩步就散了。
宋華邦閑來無事就有喜歡在走廊上巡視的愛好,方才一陣騷動本就太容易引起注意,陳淨儀拉過唐潮,躲進死角裡。
狹窄空間裡,流通熱氣途徑他的唇與她的耳。
唐潮說:“你不想和我的名字牽連在一起,是不是。”
陳述句,聽不出情緒。
不敢相信他偏離的重點,陳淨儀閉眼扶額,高溫加一把滿腔火:“是!我一點兒也不想和你這樣自私自利、自以為是的人沾上關系!”
距離突然拉近,唐潮在他最熟悉的臉蛋上看到他最熟悉的眼瞳,倒映着一張少女臉上開合的雙唇。
“那你運氣真差,陳淨儀。”
他呼吸,又聞到了曠日持久發臭發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