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時代裡日子總又長又慢。

每日東升西落的太陽怎麼看都是一個模樣，跑操時整齊劃一的口号也在口齒記憶中紮根種下幾句團結拼搏勇往直前。

做不完的卷子，講不完的易錯點，函數變換不等式放縮，順着筆杆一個個打滑。

本周發生一件好事。

陳淨儀說服了唐潮在某次火鍋局後打車回學校，而不是繼續找來荒唐半天的事情做，這其中就包括了去商業街對面的書店，買了三套數學續命題。

運氣守恒定律，也有件壞事。

陳淨儀和唐潮在校門口，剛下車，沒三步，撞見了白本誠。

果不其然，人生中寶貴的二十分鐘，兩人又在白本誠的辦公室裡左耳進右耳出的實踐了陳氏表演訣竅。

枸杞在水杯中漂浮來漂浮去，白本誠的演講也漸入佳境。

中心思想無非老一套，敲打課業壓力，遵守一日常規，正常交友距離。

“說了沒事嘛。”唐潮癟癟嘴，在腦内構想烤冷面全家福的味道。

陳淨儀恨鐵不成鋼：“要是我，也就是你，月考滑坡，BBC絕對借題發揮。”

唐潮反問：“你怎麼就這麼肯定，他不會這兩天就找上門來？”

一語成谶。

唐潮被傳喚進白本誠辦公室時，他剛從儀式性大課間補覺中清醒兩分半鐘。

這意味着，他的起床氣還沒失效。

“……所以整體情況就是這樣的。這次機會很難得，尤其頭上還有個仲外，這種代表學校形象的事情，自然校領導都非常重視。”

宋華邦再三點頭，強調所言的嚴肅性：“原本樂珊也是人選之一，但她還在外出比賽，所以這也是好運氣，是吧陳淨儀？”

漢語橋衍生活動——英國校長進校園，需要六名特色項目的介紹學生。

“所以這是，萬年老二的上位？”對面的女孩笑了一聲，“還是臨時抱佛腳的啟用備胎？”

絕對是後者。

兩人對視一眼，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白本誠臉色有點漲紅，他撓撓頭：“話不是這麼說的……淨儀就是喜歡開玩笑，哈哈哈……”

最初的人選隻有鄭樂珊，形象好，口語好，活生生一個形象大使的标配。無奈接到通知的時候，人家已經去參加省賽，宋華邦一時慌亂起來。

直到徐媛和黎宛心，一前一後撥通了德育處的内線電話。

“小姑娘英語特别好，去年參加比賽，對就是前兩天鄭樂珊去的那個，拿了全國一等獎。語言底子沒得說，但非要雞蛋裡挑點骨頭，可能就是少了點自信——說不好聽一點，有點沒存在感。”

徐媛撇了撇浮沫，喝口茶。

“對，确實之前陳淨儀給我的感覺和徐老師講的是一樣的——長得很漂亮，也很乖很聽話。但像是自己不願意展現一樣，明明很多可以去争取的東西都會放棄掉，很可惜。但就最近升高二這段時間，改變真的非常大，我也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了，但似乎換了個性格靈魂似的。”

黎宛心晃了晃奶茶，去冰三分糖。

“這次機會非常難得，”宋華邦沉了臉色，重複一遍重音，“不要辜負學校對你的信任。”

“宋主任說的有道理，咱們要充分利用學校平台提供的資源嘛。”白本誠打着笑臉，目光卻犀利。

“鄭樂珊也是所謂介紹推銷員的四分之一嗎？”唐潮歪歪頭，問道。

“呃嗯……她原本會是随同這方面講解的，就像是整個學校總括介紹的代表，你可以這麼理解

。”宋華邦摸了摸頭頂，一片光亮。

“我的理解是，”唐潮挑起眉毛，“她官還是大我一階對吧？”

宋華邦頭有點疼，這種神情語氣總讓他想起某個相當不好對付的學生。

“這哪裡有什麼官不官的說法，隻是根據不同任務分配的工作而已……”宋華邦擰開保溫杯喝口茶，不巧，有片小葉子沾上門牙。

唐潮抿抿嘴，“現在的随同翻譯是哪位同學？”

兩人沒說話。

看樣子，一個蘿蔔一個坑，沒了蘿蔔就沒坑。

白本誠開了口：“淨儀啊，能介紹咱們六中教學特色也非常好。咱們班的金澤可是主動報名參與，你們兩個一起負責一個點，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嘛。”

金澤？

他怎麼這麼閑？

唐潮交疊起雙腿。

宋華邦有些不耐煩了，“那你的意思是說，就非這個随同翻譯不幹了是吧？”

白本誠賠着笑臉。

眼前的女孩梳起了劉海，額頭光潔，漂亮的眼睛裡有碎星般陽光的折射。

點了點頭，臉上帶笑。

“你怎麼證明你——”

宋華邦被打斷。

“不好意思啊宋主任，沒搞錯的話去年我是幫六中在全國英語演講賽事中抱了個國一回來吧，仲外的最好名次，也隻是國二。”

少女揚起下巴，像是名貴的波斯貓。

“淨儀還是全國十強。”白本誠小聲補充道。

宋華邦摘下眼鏡，揉揉睛明穴。

踱步三圈，飲茶三口。

“好吧。”一錘定音。

他戴上眼鏡，沒攔住嚴肅的目光：“但有個條件。”

“您講。”帶上恭敬的笑臉，唐潮笑出陽光八顆牙齒。

“聽白老師說，你和唐潮是同桌，關系還不錯？”宋華邦擡了擡眼鏡。

唐潮舔舔唇，“不錯這個詞，用的有點低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