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傅聲聲送回傅氏後,呂隊長載着竹钰辭回家。
剛才跟着兩位少爺吃得太飽,呂隊長有些犯困,随手點開車載電台聽歌,第一首就是邱妙津《鳄魚手記》改編的音樂劇。
“你走後,洩了一地的愛沒人要,
把我獨留在風雨中,懷着滿滿為你而生的愛,
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唢呐奏響,猶如心裡的警笛狂鳴,呂隊長刹那間比冷水淋遍全身還清醒,手忙腳亂地調台。
“應向八方哭你,逼歲月回頭*——”
該死的音響!!!做什麼不好,要學做人肚子裡的蛔蟲?!呂隊長啪一下把聲音關了。
他根本不敢回頭看竹钰辭的表情。
“這些歌還挺應景。”出乎他的意料,竹钰辭沒有哭,反而還笑了笑,因為眼下場景就是十分好笑,呂隊長梗着脖子那僵硬的姿勢好像一隻企鵝。
而且這事其實不怪他,是竹钰辭自己天天聽這類型的歌,車載系統大數據才會這麼推薦。該怪的是誰,他心裡有數。
呂隊長幹笑着沒接話。
他從後視鏡觀察少爺好久,少爺真的一丁點失态都沒有,甚至自顧自玩起了音遊。“Amazing!”的音效出來,他才偷偷松了口氣。
飄在車座前的秦越柏都快急死了:小辭看起來沒事,但聽到這種歌詞,他心裡怎麼可能不難受?偏偏惹他難受的人粗枝大葉,都不懂得把話題挑開、轉移他的注意力,給他買點新奇古怪的甜水飲料,再帶他去買幾棟樓盤稍作彌補……
轎車停在平京别墅前。
“今天就到這裡,再沒行程了,你回去休息吧。”竹钰辭下了車。
“你也早點休息。”呂隊長猶豫了一下,說道:“少爺,江秘書要我叮囑你,務必保持心情愉快。”
竹钰辭沖他明媚一笑:“别擔心,我愉快着呢。”
秦越柏:“别信他,他回去就要哭。”
轎車開走了。
秦越柏搖搖頭,跟在竹钰辭身後飄回家。
果不其然,大門關上的那一刻,竹钰辭的眼眶已經開始泛紅;徑直走上二樓,他抱起秦越柏的相框,平靜表象徹底破功,嫩紅的唇一扁,眼淚砸了下來:“秦越柏——”
秦越柏被他帶着鼻音的叫魂聲弄得心裡一顫,眼眶也有點酸。他答了一聲,竹钰辭沒聽見,還在可憐兮兮地喊:“秦越柏——”
經過高姐那次話療,他自認情緒已經穩定不少。他已經升級成為了一個成熟的、冷酷的小寡夫,同外界任何事物都保持淡漠距離,眼底永遠噙着一抹冷笑,永遠思慮謹慎,永遠堅強得體,甯流血也不流淚。
可在車上聽到那兩首歌,比平時要命千百倍的思念和難過一齊湧上心頭,他用盡了全部力氣才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沒有在呂隊長眼皮底下就嚎啕出聲。
小夜莺眼淚簌簌地掉在衣服上,好看的定制套裝被哭得一團糟,秦越柏控制不住地陪他流淚,聽他哭着叫道:“秦越柏,你為什麼就是不來看我?”
“我在論壇問過了,他們說托夢沒什麼難的,再笨的鬼十晚之内也能學會!你、你就是不想來看我!”
好委屈的質問,好嚴重的指控,說得他像是一個無情無義、鐵石心腸的渣鬼,對生前最最親愛的小崽也不願意再見一面。
秦越柏哪裡不願意,他着實願意,他願意得都快瘋了,可他不在地府,他真的百口莫辯——
“你是不是看到了這個靈位、看到了、看到了上面的字,生我的氣,所以不願意托夢?”竹钰辭放下相框,拿起紙巾擦了擦牌位,上邊【竹钰辭亡夫-秦越柏之位】十個大字分外清晰:
“就一個名分而已,你至于生氣成這樣嗎,一個Alpha小氣得要命啦!好歹來陽間看一看我,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一想到此生再也見不到秦越柏,巨大的悲傷和絕望幾乎要将竹钰辭壓垮。他太年輕,情緒過載時所有克制自保的手段都失效,隻會本能向最信賴的人乞求一個安撫的應答、讨要很多很多的愛。
秦越柏心都要碎了,忙不疊地說好,但竹钰辭還是沒有聽到任何回應,他手背一抹眼睛,氣勢洶洶地抽泣道:
“你、你别以為你躲着我,我就知錯能改了。我是不會改的,早晚我也要死,死前我會找人刻好碑,到時你墳前永遠都是一行‘竹钰辭之夫’!”
秦越柏正覺得他描述的場景有點美妙,他語氣卻忽然遲疑起來:“等一下……說不定我沒那麼早死……唔,說不定來年越錦集團式微,我還得和人聯姻呢。”
秦越柏瞳孔地震:“你還想同人聯姻?”
“萬一一不小心結個婚,又不小心被人家婚内謀殺,那碑還真來不及做。”竹钰辭越說越離譜,秦越柏急聲叫他呸三下,他理也不理。
“你知道,我沒什麼經商頭腦的,以後就是會過得這麼慘,你要是忍心就别來看我!”
秦越柏飄在他一步之遙的地方,下意識就要應答,在某個瞬間,心裡卻忽然一凜。
竹钰辭看不到鬼,聽不到鬼,但他獨處時卻總是這樣說話,就好像笃定秦越柏就在他身邊、能聽到他每一句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