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瑾清有些釋然,出言話有所指,“是啊,世子殿下從來都是如此一個愛惜羽毛的人,師出無名,怎能善罷甘休。”
“陷害你,又有何必要,我這裡早已經有書信為證,是你的字迹不假,難道你還想狡辯?”傅榮居高臨下道。
“不知道書信從何而來,是何人僞造,世子殿下也知道這世上會我字迹的人并不是沒有,世子殿下恐怕是被人所騙了。”
誠然,當年葉舒禾與蔺珩都會模仿她的字迹,若是這二人其中之一所為,商瑾清可真要傷心難過了。
葉舒禾與蔺珩是此生最在意的兩個人,就連他們也想要她死麼,要讓她成為微不足道的鬥争下的犧牲品麼。
“事情尚有疑點,鬧到這個地步,您還願意暫且饒恕于我,容後再查麼?”商瑾清的心中湧起一陣微弱的希冀。
商瑾清目光灼灼看着傅榮,在等待他回答。
赦與不赦,仿佛就在一念之間。
傅榮隻是負手而立,冷冰冰的說道:“我們之間,何談寬恕。”
商瑾清無奈歎息,“自古以來,成王敗寇,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終究不過隻是想讓我死,若是想給我一個名正言順的死法,那便就如世子殿下的意好了。”
這麼多年的努力,為了司寇和傅榮所做的那些事情,不過是為了心中一直以來的理想。
此刻就算是将和司寇晁揚之間的那些事情公之于衆,傅榮就會相信麼?就算司寇為她說話傅榮日後恐怕還是無法接納于她吧。
畢竟傅榮對她的忌憚從十多年前早已有之,這些年來數次就要置她于死地。
這也是傅琮對她深信不疑的原因,其中真真假假相輔相成,造就了今日與傅榮兩相對峙的局面。
司寇和蔺珩尚還鬥不過袁氏,這是昭然若揭的事實。
傅榮不理解,厭惡于她,商瑾清可以理解,畢竟傅榮一貫以來與她的關系就算不得太好,但今日之後總歸是要結束了吧。
可是一切就要塵埃落定了,她即将以全新的身份重活于世,是司寇和師父當年給她的承諾。
師父将“假死蟬蛻”秘藏傳給她,便是替傅榮做那些事的報酬。
看來一切都在師父的掌握之中,他算到了有朝一日她要死在傅榮的手中。
師父曾經說過,她與傅榮是雙生之相,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也無法苟活于世。
這些年她一直無法理解這句話的道理,若能夠以全新的身份重活于世又未嘗不可。
已經不想再和傅榮糾纏這些事情,若是傅榮要這麼認為,就随他去吧。
和傅榮之間的那些恩怨,即将随着她的逝去,變得灰飛煙滅。
在延國早已經聲名狼藉,商瑾清覺得,唯有使用師父當年所傳秘法,以假死之機,擺脫傅榮的厭憎,如此才能有真正的自由。
“在世人的眼中,我已經是這樣一個人了,再做什麼解釋也不會有人相信,那還要再多費什麼口舌呢?”
商瑾清無奈道:“在您的眼裡,我就是這樣一個目無家國的小人吧。”
“難道不是麼?”
聽聞此言,商瑾清大笑起來,看來傅榮對她還是誤會甚深,“隻是我自始至終從未懷抱過禍亂家國之心,與世子殿下一般都是想要革除積弊,力挽狂瀾而已。”
死到臨頭,仍然還在巧言令色的為自己開脫,傅榮聽罷開始變得惱怒起來。
剛剛從袁氏府邸前來的時候,正卿袁仲提議給瑾清下一味猛藥,這酒中的毒物正是從袁氏府邸而來。
雖然不至于讓瑾清殒命,但是能夠讓她生不如死。
傅榮早先也不曾決定讓瑾清飲下此酒,奈何袁氏逼迫瑾清認罪甚是急迫。
他帶來了用青玉壺所盛的美酒,汁液尤為瑩潤剔透。
商瑾清凝眉不解,“但隻求速死。”
商瑾清神态十分倦怠,深深的打量了傅榮一眼。
傅榮想說的是,如今瑾清陷于他的囚籠,又有什麼資格能夠反抗。
傅榮慢條斯理的伸手撫上瑾清的臉頰,“還不夠,還未見到你有絲毫悔愧之意。”
可是瑾清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怎麼可能輕易饒恕。
他有的是時間和她消磨,要将之前她欠下的賬,一筆一筆和她算清。
商瑾清沒有絲毫反應,如一具睜着眼睛的屍體,隻是麻木的看着他。
仿佛在看一個遙遠的陌生人,泰然自若,嘴角猶自挂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我要留着你,直到你徹底醒悟,跪在地上與我求饒,将那些清規戒律,與我一一誦讀。”
這些話語十分尖銳,聽來隻覺得誅心,商瑾清微微皺眉,“師兄是何其嚴苛的一個人,從前如此今日亦然。”
“師兄仍然厭惡着我,不會輕易原諒,可我是真的有些累了。”
扪心自問也許這些年,她确實很多事情做得不對,隻是在立場上從來不曾失去偏頗。
廢長立幼,置山河社稷于不顧,是她做不出來的事情。
向洛氏獻媚,追随佞臣,是不得已而為之,隻是因為洛氏那邊缺少内應,司寇晁揚在朝堂之上舉步維艱,她不得不去做這件事情而已。
可都已經是覆水難收了。
她所做的那些決策,從來都摻雜了太多不屬于她的因素。
在傅榮的眼中,她奸佞的徹底。
可是她與傅琮之間,層層利用,傅琮為她做的那些事情,她難道一直都沒有心看不見麼?不會覺得痛苦難過厭憎那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