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榮在最後的時候得到了延王的認可,延王也認為傅琮難以擔當大任。
但其實袁氏比之于洛氏,包藏的狼子野心隻多不少,隻是善于僞裝,王上不曾看出端倪,軍權旁落,所能借助的力量不多。
到了後來,洛氏卻不肯善罷甘休,将軍力集結起來行逼宮謀逆之舉,最終被袁氏和李蒙聯手化解,倒是真的應了那封書信當中的行徑,商瑾清在傅榮的面前更是百口莫辯。
洛氏謀逆失敗之後,洛夫人自盡,傅琮得到了延王的憐憫,被永遠幽禁在了栾衡,非死不得出。
從王位炙手可熱的人選到被人人唾棄,徹底與王位無緣。
其實遠離權利的漩渦,對傅琮來說未嘗不是一件真正的好事情呢。
據商瑾清所知所感,傅琮也并非真的那般熱衷于那個位置。
這些争權奪利的戲碼,對傅琮而言未嘗不是一種枷鎖。
甘願争奪世子之位,一是囿于形式洛氏逼迫,其二何嘗沒有她的原因,隻是其中是非,随着傅琮被幽禁二人再難相見,無法言說。
而她因為這件事情永遠成為傅榮的囚徒,和傅琮再也無法相見。
在長信殿安頓了一日時間,商瑾清放心不下還在永巷監牢之内的柳兒和樂瓊王姬。
晚間向姜芷請安的時候,商瑾清直截了當的詢問她們的下落。
姜芷的屋子收拾的極為整潔,她喜愛一些精巧的物件,案幾之上有一個淺褐色的陶瓶,瓶中盛着一束粉色香梅,使得滿室芳香馥郁,姜芷身處的環境,有着她長久以來不曾有過的真正的安逸。
姜芷身着宮裝,正在首位坐着,商瑾清站在下首與她面對面說話。
商瑾清向姜芷問道:“姜女郎可知道來自祁國的樂瓊王姬還有在監牢之中與我關押在一起的柳兒姑娘,她們去了什麼地方?”
姜芷坦誠回答道:“聽說最近是有一批奴隸被世子殿下送到永巷侍奉妃嫔去了,似乎就是當日與你關押在一道的那些人。”
“至于你所說的樂瓊王姬,名字我仿佛也曾經聽說過,若是你想要和她們見上一面其實不難,隻是還須請示于世子殿下。”姜芷不急不徐道。
王姬被送去了永巷,柳兒是否也與她在一起,急着要見樂瓊王姬一面,确保柳兒與王姬是安全的,同時盡快向樂瓊王姬了解陸宜瑗的往事,才能不陷于被動。
有求于傅榮,商瑾清一時思慮如何與他開口。
姜芷見商瑾清似乎有些為難的樣子,一時了然,面容幾乎完美無缺,“阿苡無需擔心,既然是要緊之人,我會借機請示世子殿下,讓你見她們一面,隻是還需要靜待些時日。”
“多謝姜芷姐姐了。”商瑾清感激道。
她還不能随意出入長信殿,傅榮并不曾給她這個權利,沒有令牌侍衛不會放她出宮,但若是姜芷能夠出面向傅榮求情,她是否能夠達到目的。
她想,既然傅榮要讓她留在身邊以混淆袁氏的視聽,也許她對于傅榮來說還有些利用價值,一時半刻并不會對她怎麼樣,這區區的要求也許并不會拒絕吧。
三日之後,姜芷從傅榮那裡得到了首肯的答複,便在午後攜商瑾清前往永巷會見樂瓊王姬與柳兒,這也是商瑾清以傅榮奴婢的身份首次離開長信殿。
冷風呼嘯,永巷的宮殿十分冷肅,草木凋零,樓阙峥嵘,一路上二人行的極為安靜一句話也不曾說,偶爾迎面行來三三兩兩宮人,也并不說話。
她們越走越深,來到了永巷之中一間簡陋的居所門前,姜芷啟開門扉之後,商瑾清在屋子裡見到了兩名妙齡女郎。
其中一位便是柳兒,見到商瑾清之後,面露驚詫之色,“阿苡竟然還活着,我們都以為你死了。”
另一位商瑾清并不認識,猜測應該是樂瓊王姬,那原本應該圓潤的臉頰變得瘦削起來,雙眸失去神采,眼下有濃重的陰霾,是連日勞作導緻的疲憊。
樂瓊見到陸宜瑗之後,一雙美目瞪大了,驚駭的看着商瑾清。
姜芷引着瑾清來到了樂瓊王姬與柳兒的面前,“之前的時日,王姬為了避免受辱投水自盡,又被人救起,已經幾乎喪失了半條命,是世子殿下将她安頓到永巷的。”
“王姬與柳兒都在這裡了,若是有什麼話要說,還請盡快些。”
樂瓊王姬與商瑾清從來不曾見過,商瑾清隻能佯裝不知,樂瓊王姬見阿苡停在原地不與她親近,哀切道:“阿苡,近來可還安好呢?”
“我無事,看見王姬和柳兒無恙,便安心了。”商瑾清答複道。
她确實是因為這個直接原因要見柳兒和王姬的,但是深層次的原因,還是要盡快弄清楚這身體原主和陸嘉浠之間的恩怨。
姜芷似乎并不準備離開,隻是立在原地聽商瑾清和柳兒說話,商瑾清也決定不避姜芷,以示讓傅榮放心,她身上并沒有具備威脅的秘密。
柳兒道:“這段時日被送到了永巷為奴,侍奉延王的姬妾,日子過的雖然艱辛,倒還不至于立時有性命之虞。”
“如此便好。”商瑾清道。
王姬一時感慨道:“何時才能夠歸還故國,近來我愈發于凄惶的命運之中有如此感慨,恐怕此生都不能夠了吧。”
柳兒問道:“阿苡的境況可還安好呢?”
“并沒有遭到苛待,世子殿下命我在長信殿為奴,還是得了他的首肯才能見到王姬殿下。”
如同握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柳兒喜道:“阿苡竟然得到了世子殿下的青眼,入長信殿為奴?”
商瑾清無法知道柳兒如此高興的原因,但是若她能夠僥幸活有靠山下來,柳兒和王姬是否處境也能夠好一些呢。
樂瓊王姬心情複雜,“三年前在祁國的時候,你那時候随我見到了策馬而來會盟的世子榮,便芳心暗許,不曾喜歡旁人,沒想到你真的去他身邊了。”
樂瓊王姬道:“你十分喜愛世子榮的策論,以為天下非仁德而不能長久,似祁王那般聲名狼藉的人不配為王,唯有世子榮才是能夠救天下于危難之人,勢必要輔佐于他,就連我也無法說服于你。”
陸宜瑗身為祁國人,要向着一個延國人,實在是太過于離經叛道了,不知道陸嘉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畢竟若是陸宜瑗真的投靠了世子榮,他們之間因為立場不合,将再難相見。
商瑾清一時用求助般的眼神看向王姬,“來绛都之後大病一場,忘記了從前的一些事情,王姬可還記得阿苡的家人呢,想知道他們的蹤迹,要讓他們知道阿苡還活在世上,若是死了也能有一個交代。”
柳兒道:“誠然,那一夜高燒不退,若是忘記,也情有可原。”
礙于姜芷在場,很快柳兒便将這份欣喜收斂住,轉而傾聽樂瓊王姬所言,她其實對于面前阿苡的身世也知之甚少,若是王姬要說,她聽完之後一定小心的放在心上。
樂瓊王姬一時驚愕不已,不住的搖頭,“怎會如此,你竟然将那些事情全部都忘記了。”
樂瓊王姬再一次仔細打量面前阿苡的形容,确認和記憶之中一般無二,整件事情實在是太奇怪了,但是為了避免姜芷的猜疑,反複思慮了良久,樂瓊王姬才說道:“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當年你家中原還有父兄,你與你親兄一般,年少喜文,後來你那兄長要将你許配給城中一名老邁昏庸的官員為妾,是我看不過去将你救下。”
“因之那一日城破,你說什麼也不敢獨自逃離,要陪在我的身邊。若是我,不會輕易讓你的兄長知道,你尚且還在延國的消息。”樂瓊叮囑道,“不要再和你的兄長攪在一起,他總是做你與意願相反之事。”
“畢竟當年你的親兄雖然看上去是正人君子,但是做出來的事情讓人瞠目結舌,曾經聽說有一次你在家中梳洗的時候,他曾獨自闖進你的卧房,雖然不曾走出隔簾,總歸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吧,我想這也是你想要逃走的原因之一。”
雖然沒有十分明确,商瑾清從樂瓊王姬的口中,隐約猜測陸嘉浠和陸宜瑗的往事,忽然心裡一陣作嘔,陸嘉浠雖然在外有美名,怎的内裡如此污穢。
聽樂瓊王姬所言,應該不隻是這一次,陸嘉浠有多次出入陸宜瑗寝居的可能性,後來可能是為了欲蓋彌彰,也許有風聲傳出來了,才讓陸宜瑗嫁給延王。
看來陸嘉浠雖然容貌俊美,但是為人十分冷酷絕情,刻薄寡恩。
“其實對于此事我也知之不多,隻是偶然聽你說起過那件事情。”樂瓊王姬補充道。
不管陸宜瑗和陸嘉浠之間那些往事,究竟是真是假,陸嘉浠要将陸宜瑗嫁給祁王為夫人确鑿無疑,二人之間意見不合,這是導緻決裂最直接事件。
會見的時間超出了姜芷所能等待的極限,見到商瑾清和王姬等人還要攀談,姜芷出聲制止道:“出來的時間太長了,還是先回去吧,有事情容後再說。”
商瑾清不敢違背姜芷定下的規矩,隻能與王姬分别,分明看見王姬眼中含了淚珠,能夠幫助陸宜瑗逃離陸嘉浠的魔爪,她們一定是十分親近的關系,隻是王姬可能不知道陸宜瑗已經不在了。
“日後在長信殿好好侍奉世子殿下,不必挂心我們。”柳兒最後在商瑾清即将轉身離去之前喊道。
“千萬保重好自己。”最後分别的那一眼,隻聽見樂瓊王姬殷切道。
仿佛是想要告訴瑾清,安心在傅榮的身邊待着,不必擔心她們的處境,日後她們自會想辦法存活下去。
離開那間陋室之後,姜芷和商瑾清動身回長信殿。
一路上二人各自思慮心事,其實這次商瑾清能夠見到樂瓊王姬,在傅榮的掌控之中,對于商瑾清的身世世子殿下也深感好奇,回去之後,姜芷會将今日聽到的一切消息原封不動的告訴傅榮。